当龙尾最后一片鳞甲完全进入少年体内时,少年终于支持不住,颓然倒地,昏睡过去。少年虽是昏迷状态,但对外界的感知并没有停止。那神秘的梵唱一直在继续,但当他听到“……凌虚凌虚,唯有神志……”之时,一个筋斗跳跃起来,充盈温润的眼睛审视着四周,当他看到法坛周围那些原本围成一个圈的镜面,居然有一个大大的缺口时,他闭上了眼睛,深呼一口气,紧握双拳,凌然傲立。许久,少年睁开眼睛,望着石桌上安静地躺着的楼逝川,坚定道:“我迟早会回来的!”
“什么人!胆敢擅闯幽冥幻界!”
一声暴喝,惊醒了少年。少年暗道不妙,转身就逃。刚迈出那个诡异的空间,便见茫茫白雾之中几个高足一丈,凶神恶煞的魔鬼提着各式的兵器向这边赶来。少年不敢迟疑,急速向另一个方向掠去。
“站住!擅闯幽冥幻界者立诛无赦!”显然是被发现了。
少年不顾一切地全速飞奔,只是他一心想着逃命,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在旁人看来,一个人的速度能达到他的十分之一,便是惊世骇俗之功了。
少年也不知怎样走出这幻界,但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逃命,而是前方总有一个声音在召唤,召唤迷惘中的夜舞游魂。
身后的魔鬼居然追不上少年,少年在奔跑之余隐约听到其中一个道:“牛头,快去把那生死镜室重新锁好,万一魅影大人知晓了,我们可就惨了……”少年顾不得多想,使出全身力气逃命,向着那个神秘召唤者的方向。
似乎跑了很久很久,忽然,前面有了一丝亮光。少年眼睛一亮,提高速度冲了过去。
光亮到了眼前,原来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凭空立在面前。漩涡里面颗颗粒粒,荧光灿然,兀自流转不息。
“站住!别跳!”
身后是恶魔,面前是未知。
少年一咬牙,选择了后者,纵身跳入那轮漩涡之中。只是,只是在他跳入的瞬间,少年脑袋一声轰鸣,接着一片空白。
此后,少年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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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之上,一豪舟睥睨两岸,斩浪飞逝,煞是威风。一轮秋月摇挂天际,正和身边的小星星弄他个咿呀嘲诮。
豪舟一房间内,一位白须老者盘膝坐在床上。老者面色苍白,表情颓然,似乎是经历了一场鏖战,耗尽了所有力气。老者面前坐着位少年,少年面色红润,微闭双目,似是在昏迷中。两人中间的床上放置一个有盖有托的金碗,金碗碗盖和碗托上皆雕有复杂纹理,看起来古朴神秘。碗中有一汪鲜血,但这一汪鲜血丝毫没有凝固的迹象。鲜血中还有一花飘浮,花瓣本为纯白之色,而此刻花瓣浸入血中的部分已被染成令人惊悚的血红色。奇怪的是,这朵花少了一片花瓣,虽然不很明显,但在完美如此的彼岸花上,一眼便能瞧出不协调之处。
“你醒了。咳咳!”老者呼吸紊乱,一出声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是?嗨!原来是老梅啊,我说是什么人长得这么有特点呢!”楼逝川呵呵一笑,但见老梅气色不是很好,遂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着凉了?唉,告诉你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
“你是谁?”梅傲雪盯着楼逝川问道。
“我是谁?我靠,我是楼逝川啊,大名鼎鼎的川哥都没听过?真是枉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梅傲雪听楼逝川回答得不伦不类,怒道:“闭嘴!我问你,这其间你可曾记得什么?”
楼逝川努力回想,但奈何大脑一片空白,竟是对着期间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梅傲雪看着楼逝川痛苦回忆的模样,长呼一口气:“没记得就好,没记得就好啊!现在你试试把这轮回碗碾成齑粉。”
楼逝川拿起轮回碗,端详半天道:“这么好的碗,毁了怪可惜的。”
梅傲雪摆摆手道:“一只轮回碗只能施法一次,这只碗已经沾染了你的鲜血,对别人已经毫无用处了。”
楼逝川下床打开窗子,无奈地把碗中的鲜血泼入运河的水中,边用力捏边嘟囔道:“怎么说也能换几包小桃红啊,真不会过日子……什么!这……”
楼逝川骇然看着手中的金色粉末,迟迟不能言语。
梅傲雪捋捋胡须白了他一眼:“这算什么,真是少见多怪,咳咳咳……”
楼逝川忙跑过去给梅傲雪捶背,问道:“你怎么会这般模样?那催命之术耗费精力竟是如此厉害!”
梅傲雪咳嗽几声,无力道:“其实,那不叫催命之术,而是换魂术;但是正如某些人所说,此法是有违天理的。唉,无碍,无碍,老夫休息几月便可。”说着,踉踉跄跄站起来道,“老夫此间心事了却,就要走了,小兄弟,你我再见之时便是区区数十年之后了。保重,前面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你呢!”
“前辈……”楼逝川愕然望着梅傲雪,不明所以。
梅傲雪复道:“可能,许多年后你会怨恨老夫,但到那时要杀要刮,老夫悉听尊便就是。唉,冤孽啊……”梅傲雪刚要离去,又想到什么,便回身问道:“你可是在那轮回门里进出了三次?”然后不顾楼逝川迷茫的神情,挥挥衣袖,翩然而去。
楼逝川僵在原地,翻覆思索着梅傲雪的话,谁知越是想得多就越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等他反应过来追出房外时,梅傲雪已成风归去。
楼逝川回到房内,踱到窗边,遥望东方,一轮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渲染了远方的天空;岸边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隐约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几只燕子叽叽喳喳掠过窗边飞往南方过冬去了,开始了一段欢欣之旅。楼逝川伫立良久,突然感到安静,竟是如此美好,但对自己来说,一切都是奢求……
楼逝川取来笔墨,泼墨挥毫间,一幅《窗外》风景图,淡然安谧,诉说着人世的宁静与自然的神韵,但同时,萧条的沙洲,零散的羽燕,红而粉气的朝阳,处处透漏着尘世的萧条与虚伪。画毕方欲收笔,咬咬笔头,思索片刻,一首《青玉案》题于纸上:
燕衔朝阳炊烟处,芳洲残,段云度。空里流霜风潇溯。一川沧流,洄洄泣诉,寂寞人寰墓。
神游三世魂飞苦,倩何人,锁朱户。山长水远何处宿?彼岸轮回,诠释孤独,金樽绿痕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