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里我头疼欲裂，昨夜的战争总算硝烟散尽，今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昨天的天和今天的天，是同一片天吗？越看越不象。
张晓梅发现了我胳膊上的条条伤痕，不禁“哟”了一声，然后掩嘴而笑，轻轻问我：“跟嫂子吵架了？”我严肃地点点头，她笑得更厉害了。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用这一招对付刀疤。
昨晚那一仗从卧室打到客厅，又从客厅打到阳台，再从阳台打回卧室，转战南北，艰苦卓绝，高潮迭起，持续两个多小时不分胜负，都快三点了谭艳还是没有休战的意思。我们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臭骂，仿佛我们是一对前世仇人，即使是夫妻，也更象是大街上一对悍夫泼妇。我心里凉凉的，是的，面前这个凶猛异常的女人将会是伴我一生的老婆。
我胳膊上留下了谭艳数道红红的爪子印，而我也把她按到在床，在她屁股上打了几巴掌，但没敢用力。最后我也累了她也确实累了。
战争是以我反守为攻结束的：“你说你大半夜的在楼道里站着干嘛？别人进来你也不怕吓着人家，丢不丢人啊你？”谭艳说我还不是为了等你吗，天天晚上我自己守着个空房子，你不知道人家晚上自己害怕吗？我只好麻木地低头认错，然后麻木地抱紧谭艳，这简直是每次吵架之后的必然程序，就好像早晨起来要刷牙洗脸，不走这个程序，一天就不会开始，而战争就会留有后患。
我闻着谭艳头发中散落的一片馨香，觉得我们之间所剩无几的爱情正在慢慢被撕碎，成为夜空里纷纷飘落的碎片。
谭艳终于哇一声在我怀里哭了，这就意味着战争的全面结束。刚才她还硬梆梆的，现在却猫咪般柔顺无比，就象下到锅里的挂面。
正在想着昨晚的事情发懵，有人来电话，张晓梅接起来说找我的，还冲我做个鬼脸：“是个女的。”我接过来一听，居然是李雪芳。我第一反应就是极为失落，要是李雪芳和我一起生活绝对不会出现整夜整夜吵架的情况；第二反应是她找我肯定有事而且这事不小，分手后李雪芳从没有找过我，大街上偶尔碰见她就会象个神仙一样静静飘过；第三反应是感觉这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李雪芳应该有五年没给我打电话了吧，上次给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躺在后勤服务队的值班室连椅上看报纸，那时候我还没有手机，电话在队部，队长来喊我接电话。我颠颠跑过去，话筒那边传来李雪芳安安静静的声音：“晚上记得买啤酒，我给你买了只烤鸭回来。”我放下电话，口水“哗”就流满了嘴。
我问有什么事情？李雪芳说想来我公司一趟和我面谈，问我方不方便。我说方便方便，你来吧，我跟门卫打个招呼，同时心里一直发虚，李雪芳找我能是什么事呢？难道我和李军说的那事她知道了？不可能啊？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给门卫打完电话我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看到里面的卫中华眼屎未落，皮糙肉厚，老气横秋，仿佛刚刚经过百般蹂躏的怨妇，我不禁仰天长叹“青春已逝，万劫不复”。当年刘备上厕所，看到两腿生出的赘肉，想起纵横天下的壮志未酬，不禁落下两行滚烫的浊泪来，而我现在看见自己状若饿鬼的样子却只能发呆。很久没照镜子，我都忘记自己什么样子了。
但我清晰地记得七年前，我看见镜子里的李雪芳身边年轻的卫中华一脸傻笑，青春正在他的头顶闪烁着神圣的光。
十来分钟后我就听到了楼道里高跟鞋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李雪芳的声音，李雪芳走路四平八稳，当年在我在宿舍里听到李雪芳的声音就会感到一阵踏实，那时候我常想，这辈子就她了。
十分钟，我们的距离只有十分钟。这个城市不大，南城也就80万人左右，想见面十分钟就可以。可是，十分钟又是多么遥远，一生一世也走不完。我心想是不是应该带领李雪芳回忆一下往事，但想了想，那些回忆除了换来我更加沉重的郁闷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心里乱糟糟的，举止有点失措。张晓梅问我：“卫哥你好像有点激动哦？”这时候李雪芳的敲门声响了。
我说去接待室吧，张晓梅说不用，她正好要出去办点事，然后给李雪芳泡了杯茶就出去了。我看着张晓梅走出去，心里感动了一下，这丫头着实善解人意，刀疤果然有眼光，也确实够福气。
李雪芳说，你的办公室不错。我说，嗯，比电工值班室好点----你找我肯定有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