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芳推了推眼镜，我知道她在犹豫。我说你说就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李雪芳象是下了下决心，说你们主任昨天打电话来了，是关于志明的事，我想问问你知道吗？我一听又气又喜，气是因为这老头跟我强调了半天保密保密，自己倒说出去了，而且还是陈志明，喜的是李雪芳并不知道我跟李军提及此事。
我想说不知道，但怕杨老头把我做记录一事告诉了他们。我说是的，我在场，我做的记录，但工作制度对参加领导办公会的政工人员有明确的保密规定，所以我没和你们说。李雪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既然这个事我们知道了，所以还是想来探探消息。我说是啊，这是好事。她说志明倒是没把这事当作一回事，“这方面他很单纯，以为靠了他的工作成绩问题不大，即使不能提拔他也无所谓。他说他不喜欢搞管理，更喜欢钻业务”，但她觉得还是应该关注一下这事，“不知道领导班子是什么意见？”我说态度还不明朗，我的感觉是他和李军势均力敌。
我态度不卑不亢地打了半天哈哈，李雪芳一时无语。我望着她：对面坐着我朝思暮想的女人，依旧文静而坚强，使我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曾经的回忆如江水滔滔而泻，在我心里激荡出一个个伤感的浪花。可从她推开门进入我眼帘的那一刻开始，我出奇地平静，自己都感觉与她进门之间的举止失措判若两人。
此时的我就象公司门口两边呲牙咧嘴的石狮子，冷静，也冷酷。想到李雪芳这是来给自己家的老公帮忙来了，不由一阵心寒，愈加感觉自己理应无情。
“你们家陈志明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人品好，威信高----是真正的男人嘛。”我倒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这是实情，公司大部分人看好陈志明，因为工作成绩在那摆着，而且据说陈志明人品不坏，在我们公司，不管遇到干部还是职工，一律伸大拇指。但后面的一句话讥讽意味甚浓，相信李雪芳听出来了，她脸色微微泛红，如那个春天的桃花初开。
“你还在怪我是吗？”她问我。
我点着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又吐出来，顿时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哪敢？不敢。”
“卫中华，你怪我也怪不着。我对你尽力了。我知道你现在很努力，我挺为你高兴的。”李雪芳习惯性的推推眼镜，那双清澈的眼睛简直可以养鱼。还没等我说话她接着说：“也许我不该来。谢谢你卫中华，我走了。”
我没送她。
我觉得疲惫不堪。
我跟“正好出去办点事”回来的张晓梅说，知道她是谁吗？张晓梅说不认识，我说是我的初恋女友，陈志明的老婆。张晓梅惊讶地瞪大了眼，然后跑到窗边朝下看，问我她来找你做什么？我说，来帮陈志明。张晓梅糊涂了，说卫哥究竟怎么回事啊？我说别问了，没事了。张晓梅说，什么没事啊，书记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我心里咯噔一下，问张晓梅，书记找我干嘛？张晓梅说这我哪知道。
这使我想起一件事来。那天下班出办公楼的时候方科长也刚刚出来，老伙计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裤缝笔直，象随时准备去什么地方接见外宾。我打心眼里讨厌他，倒不是因为第一次见我就叫我出去买烟，而是因为他在女科员面前的下流表现----既与他年龄不符，也与他身份不符，还与这老伙计的相貌不符，这人长得太对不起女性人民群众，因此在我看来方科长就是“不着调”。
可他疾行几步赶上我跟我搭讪，问我家在哪、多大、老家是哪，调查了半天户口还问我，公司领导班子要调整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老家伙拍拍我的肩膀象个蠢驴一样的笑了，说那天你参加的领导办公会你不知道？我说方科长，该我知道的我知道，不该我知道的我知道也不对。老家伙仰面大笑，说小伙子说得好，但什么事情太认真不行，不认真也不行。我说我可没您老道行深，能马马虎虎应付好工作，不掉链子就知足了。
他鬼鬼祟祟得朝四周看了一下，咬着我耳朵说：“领导注意你了，你可做事情圆一点。”我纳闷得看了他一眼，正想问个清楚，老伙计碰了个熟人，没完没了地开始聊天。我站了一会，他挥挥手，意思是叫我先走。
想了半天，我觉得书记找我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