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京畿旧事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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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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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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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来了两个人,替换了轿车内的人,被替换下来的人伸着懒腰,回楼上睡觉去了。新来的这二位继续躲进轿车内,仔细监视着那口棺材。

喂牲口的伙计,越看越觉得新鲜,心说:“这几位不是有病吗?一口棺材还用得着那么看着吗?难道死人还怕人偷吗?”

鸡叫头遍了,轿车内的两个人忙下了车,走到槽头,招呼喂牲口的伙计把他们的牲口牵出来,大声吆喝着牲口,套好了车。这时,楼上的那几位也陆续赶了来,算还了店钱,此时正好鸡叫二遍。那位老爷子吩咐伙计打开了大门,又招呼其他几个人上了那辆轿车,两挂大车便一前一后出了大门,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大道,奔南驶去……。

月亮已落下山了,小镇上黑乎乎、静悄悄的。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格外清晰,惊得镇上的狗发出了阵阵狂吠。俄尔,还能听见孩子的哭闹声。待大车过后,小镇又恢复了宁静。

这两挂大车,可不是运送灵柩回山西的,而是山西“大通镖局”押运“黄货”的镖车。那黑漆棺材里装的也不是什么死人,而是大通镖局专门为山西“日升昌”票号从北京承运的八千两黄金。车上那位长者,正是山西大通镖局的老掌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通臂王”――老侠高起祥。

高老爷子亲自出马,就足见这批货物的重要。而且,他们没有亮出“镖旗”,喝着“镖号”上路;而是伪装成运灵柩的车,把黄金装进棺材中上路。这种“走镖”的形式,江湖上称之为“走暗镖”。为保证这批黄金平安运回山西,老侠高起祥可以说是万分小心,搅尽脑汁了。

提起山西老侠通臂王高起祥,在黑道儿上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大通镖局更是名声远扬,无人不晓。

高家祖上作过将军,参与过镇压“白莲教起义”,那是受过皇封的。但后来获罪被贬,直到高起祥的父亲高万山当家时,高家才在山西挂起了“大通镖局”的牌子,凭着一身武艺,一刀一枪的真杀实砍,日久天长才在武林中创出了“通臂王”的美称。

大通镖局之所以在绿林道儿上畅通无阻,既得益于高万山的武艺出众,也得益于高万山在绿林中广交朋友。绿林道儿上的人,只要到了山西,无不投奔大通镖局。除了白吃、白住,临走还会得到一笔路费的资助。甚至有的人在山西翻了船,入了大狱,也都是高万山倾力相助。在交朋友上花的钱,可就“海”啦!正是这花出去的大把银钱,才换来了大通镖局在北中国诸省绿林道儿上的平安。

高起祥自小就随父亲练武,15岁便单独押镖上路。自他出道儿以来,还从未与人动过手,大通镖局押的镖,趟趟都是太平镖。

清末民初,北方相继修起了铁路,运输货物又快又保险,镖局的日子可就逐渐冷清了。高起祥眼看着自家的镖局在走下坡路,便毅然收了山。给了大伙儿一笔钱,遣散了镖局的武师。之后,高起祥便开设了武馆,以收徒授业为生。

辛亥革命之后,北方形成了军阀割据的局面。虽有铁路,但运输却很难畅通。除了军用物资,别的货物的运输安全根本没有保证。北京、河北、河南是吴佩孚的地盘儿,山西的“阎老西儿”将省内的铁路修成了窄轨,与外界根本就不相通。走陆路靠原始的大车运输货物吧,又惹不起沿途多如牛毛的土匪。于是,停业多年的镖局又纷纷重新开了业,历史好像是倒退了。

高起祥深知绿林道儿上的险恶,所以,他严守门户,执意不肯出山,更不许别人打着大通镖局的旗号去保镖。

山西日升昌票号是我国最早出现的“银行”,它的存在给经商的人们提供了诸多便利。大通镖局几次受日升昌恩惠,两家也算是世交了。到了民国年间,日升昌的买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由于战乱,交通阻隔,日升昌票号逐渐出现了周转不灵。外国资本新式银行的建立,更是让日升昌朝不保夕,危机四起。无奈,日升昌只得关闭了设在外地的分号,把资本往山西撤。然而,如何把设在北京分号的这笔巨款带回山西,就成了掌柜的一块心病。思前想后,老掌柜只好到太原来求高起祥,求他无论如何辛苦一趟。敢走这条线儿的,恐怕也只有高起祥了。

几代世交,高起祥实在担不起人家那个“求”字。他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然后便带上一应手续,七个得力的徒弟,到北京来押这趟镖。

十来年不趟“绿林道儿”了,自改行开武馆以来,高起祥和道儿上的朋友差不多也都断了来往。虽然高家的大通镖局曾经是一块畅通无阻的金字招牌,但事隔多年,高起祥对绿林中的变化可以说一无所知。思虑再三,他决定把黄金装入棺材中,他们师徒众人扮成运灵柩回乡的人,用“走暗镖”的方法,将那批黄金运回。

在绿林道儿上,走“暗镖”是要遭人耻笑的。一般说来,除了押运“犯禁”的货物,镖师们都不愿意走暗镖。对于走暗镖的,绿林道儿上从来不客气,撞上便是一场拼杀。尽管如此,高起祥还是决定:此次进京押运这批黄金,要走暗镖。

两挂大车出了永定镇,地面上就是土路了。东方天色渐呈鱼肚白,三星渐渐暗了下去。高起祥嫌车内太挤,就下了车,伸了伸腰腿,然后跟在轿车后边,哼起了山西梆子。几个徒弟也下了车,跟在师傅后边,好奇地问这问那。高起祥此次带来的七个徒弟,都是头一次出远门儿,因此个个都很兴奋。其中一个问道:“师傅,前边是啥地方?”

高起祥微微一笑,说道:“前边就是良乡县了,俗话说,精涿州、怯良乡,不开眼的房山县。”

“啥意思嘛?”

“涿州自古是出好汉的地方,三国时的刘、关、张结义就在涿州。宋太祖赵匡胤,也是涿州人。涿州人非常精明,做买卖准赚钱。良乡县紧挨着宛平县,北京人一到良乡,听着当地口音跟城里人不一样了,就说良乡人‘怯’。至于两县之间的房山县,是个比较穷的小县。过去,无论是皇上出行,还是大官儿上路,一般都不在房山县住宿、吃饭。皇上出了宛平县后,在良乡县城吃午饭,晚饭就赶到涿州去吃了。其实是‘不开宴的房山县’。北京人说话损,就说人家是‘不开眼’了……”

“那……,咱们今天是不是也打算赶到涿州去住?”

高起祥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儿上的土匪,天刚擦黑儿时劫道的多;咱们早点儿上路,趁天黑前就赶到涿州了。待会儿,咱们赶到良乡县县城,天就大亮了;咱在那儿吃早饭,然后买点烧饼、牛肉带在路上吃,晚上赶到涿州再吃晚饭。既然人家房山县有‘不开宴’的习惯,咱也只好入乡随俗了。”徒弟们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大笑。

说话间,师徒八人来到了一座小山丘下。那山丘并不高,但正在官道旁,山丘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酸枣棵子,微风吹来,酸枣棵子轻轻晃动着,立刻引起了高起祥的警觉,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正疑惑间,山岗上响起了一阵拉动枪栓的声响,随即传出一声东北口音沙哑嗓音的呐喊:“站住!不站住老子开枪啦――”

对方在高处,高起祥师徒在低处;人家在暗处,他们师徒八人在明处;情况对高起祥师徒极为不利。几个徒弟当下便亮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兵器,拉开了格斗的架式。

高起祥不敢怠慢,忙挺身向前,站在两挂大车的前头,施了个“江湖礼”,双手抱拳,高声问道:“是哪路朋友,难道连死人也不放过吗?”

“妈拉个巴子的,谁要死人?老子要后边车里的小娘们儿,哈……”

高起祥心里一惊,不由得暗暗叫苦。当初,他考虑到此去山西一千多里地,徒步行走太辛苦,这才买下了一挂带篷的轿车,为的是师徒们走累了上车歇歇脚。没想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劫道的土匪认定那挂“轿车”内一定坐着死者的妻女,这是一伙劫财又劫色的土匪,看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眼珠儿一转,紧跟着双手一抱拳,大声说:“这位朋友真会说笑话,我们山西人外出做买卖从来不带眷属。我们是专做药材生意的。我是掌柜的,死了的是我的账房先生……”

“少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弟兄们,下家伙!”话音一落,山丘上顿时枪声大作。高起祥一看不妙,忙向前一趴,然后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便滚进了路旁的高粱地中。他想要站起身来,但左腿一阵剧痛,高起祥一下子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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