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老人家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只是需要我们帮忙,才保护我们的利益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他老人家可能早就回去静休了。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妥,干脆派几个得力的人去教堂打探打探。”
疾隼苦笑:“您也是知道的,以前我曾经派人去教堂卧底,结果……”
子爵猛地打了个冷战,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别谈论他老人家了。反正那些小子已经开始和我们合作,我们多加防备,好好考验他们的诚意也就是了。倒是卡梅隆神甫交代的事,必须抓紧了……”
疾隼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默然点头。
另一边,雅克离开子爵的宅院没多远,瑞舍夫便带人迎了上来。确定死党没有缺胳膊少腿后,瑞舍夫总算松了口气:“就你会逞英雄!你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
“诅咒我?你可真够朋友。可惜啊,本大人英明神武、聪明绝顶、算无遗策……”
“算无遗策?是谁说中午前一定能办完的?你要是再耽搁上一会,老子就带人冲进去了!”
雅克干笑:“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一踏进官邸的密室,瑞舍夫便急不可待地揪住死党:“卡梅隆神甫的事,他们有没有怀疑?”
“老子既然还能从里边出来,足以说明他们还不知道那死老头已经出事。只是……就算大家都以为这一贯神出鬼没的死老头在静休,过不了几天还是会露馅。教堂的神棍,很快就发现本堂神甫已经失踪。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当然!再怎么静休,他总得吃喝吧?负责膳食的人很容易发现不对。所以我说,三天的‘举石’仪式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偏偏还要拿这当筹码!”瑞舍夫急得直搓手。
“镇静!就算那些神棍发现死老头失踪又怎样?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下的手!”雅克习惯性地扭了扭脖子,又是一阵咔咔作响:“别提那个‘举石’仪式了,刚才我见到疾隼了,他的反应足以说明,这根本就是他设下的一个陷阱!我们真要赶去,估计就得大败亏输了。”
瑞舍夫扬扬眉:“疾隼?这人怎么样?”
“阴沉,相当阴沉。他有意识地装出不太沉得住气的样子,但这小子绝对算个人物。从他故作紧张的反应来看,‘举石’仪式根本就是诱敌之计。他肯定早就看穿我们放回去的小喽罗是卧底,故意将消息泄露出来。”雅克将自己与子爵、疾隼的交涉过程详细告诉了死党。
瑞舍夫叹息:“得,又一个棋子废掉了。”
“废掉?未必。他未必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知道小喽罗是卧底。”
“……你到底能不能说人话?这么绕口,你都快赶上神棍了。”
雅克失笑:“反正,那小喽罗还有用!咳,别管这些了,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的时间很可能只剩下这几天时间了!”
“那你还将交货期限定为一个月?我们没有时间了!”
“这么大一笔买卖,我们要订的又不是普通制式盔甲,他哪来的库存?一个月时间,已经比较紧了。要是我们催得紧,他更加怀疑我们的诚意。”
“话虽如此……只要老东西失踪的消息传出,一切就都完了。”
“完什么完?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到那时,我们一样可以灭了这些家伙,只不过将手段换成蛮干而已。若论蛮干,你我可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啊!”
瑞舍夫哼哼道:“蛮干大师?如此荣耀的称号阁下还是一人独享为好,我就不凑热闹了。”
两人正商量间,下人来报:布伦奇神甫来访。
布伦奇神甫?难道已经露馅了?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对视一眼,一时都心虚起来。
雅克勉力给自己打气:“怕什么?记着,他没证据!这片土地再怎么神奇,这个民族再怎么伟大,我们的祖国母亲也还是要讲起码的证据的!他是神棍又怎样?他还真能让死人说话不成?”
瑞舍夫斜睨了一眼死党颤抖的双手,连连冷哼。
雅克也发现自己双手的不争气,怒哼一声,恶狠狠地将双手往石桌上一摔,这一阵剧烈的疼痛果然止住了颤抖。镇长大人随即连灌几口酒,再将两杯酒洒在身上,一脸醉意地往客厅去了。
一段时日不见,布伦奇神甫仍是那副闲适模样,一脸的似笑非笑。
“啊!本堂神甫,您的光临,实在是本镇长梦寐以求的荣幸……”醉眼朦胧的雅克,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官方套话。
布伦奇神甫微笑着打断了他:“镇长大人,听说您的酒量很不错啊,斐欧纳子爵的几杯水酒,怎么就让您变成了醉鬼?”
“呃……有位哲人说过,时刻都能喝醉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雅克口中胡言乱语,心下却是凛然,这布伦奇神甫显然也是耳目灵通。
布伦奇神甫欺近身来,在他耳边轻声道:“镇长大人啊,能够让卡梅隆神甫永远闭嘴的人,当然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胆敢在教堂门前动用‘幻灭空间’,当然更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雅克浑身一僵,再也装不了醉了。他挥手斥退手下,慢声细语地道:“尊敬的布伦奇神甫,您应该知道,有些话可以胡吹,有些话却是不能乱说的。死神的脚步,常在嚼舌者身边徘徊。”
布伦奇神甫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雅克,这年轻镇长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雅克会嚷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想到雅克公然开始威胁。
他随即微微一笑:“果然,镇长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那么,我也就直说了。来这里之前,我一共写了十封信。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我没有返回教堂……呵呵,我知道,镇长大人的手下很是得力,快马不少,说不定还有些专门捕猎信鸽的苍鹰,但终归事情就不会那么愉快了——教会总有些独到的通讯手段的。”
雅克脸色阴沉,示意他继续。
“当然了,如大人所说,我没有证据。如您所知,这么一个小破教堂,根本就没几个人才,能感应到‘幻灭空间’的能有几个?卡梅隆神甫本人太过自信,更没留下什么证物能够指证你们。”布伦奇神甫继续皮笑肉不笑,“但是,我何必要找证据?只需公布本堂神甫失踪,您的麻烦就不小吧?如果我将自己的怀疑上告教会呢?您真的自信教会查不出来?”
雅克突然笑了起来:“卡梅隆神甫失踪了?这可真是件大事呀!布伦奇神甫,就算你窥觑本堂神甫这个位置,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怎能下此毒手呢?”
布伦奇神甫轻轻拍了拍掌,“这么快就想到污蔑我,镇长大人果然好心思。不过……我们何必互相过不去呢?”
“眼下,好象是您要和我过不去吧?”
“镇长大人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那个人的死,对你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而且,我们可以将这利益进一步扩大。”布伦奇神甫的眼神说不出的狡黠,“你我相斗能有什么好处?彼此合作,这小镇就是我们的囊中物!”
“在本镇长的印象中,您可是向来不为物欲所动的。”雅克讽刺道。这布伦奇神甫除了莫名其妙地拒收雅克等人的贿赂,日常的言行怎么都算不上“不为物欲所动”。
布伦奇神甫的老脸果然千锤百炼,毫无愧色:“镇长大人不是想将‘虹月’一网打尽吗?斐欧纳子爵也是你的猎物吧?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哦。”雅克来了兴趣。
“那些人迟迟得不到卡梅隆神甫的消息,难免会有所怀疑,大人的计谋要想成功就难多了。我可以伪造一封卡梅隆神甫的书信,让他们放松警惕。”
“计谋?我没什么计谋。”
布伦奇神甫笑了笑:“大人,你总是这么言不由衷,我们的合作就没得谈了。你的计划,不就是伪装与子爵做军械生意,拿到证据,然后以叛国罪名一举将其拿下吗?别告诉我,你对子爵与莱尔叛军的生意一无所知。”
雅克霍然站起,又缓缓坐了下来:“那么,你能提供什么帮助?仅仅是伪造笔迹写封信?”这布伦奇神甫居然猜中了他的大部分计划,这让他不能不震动。既然这神甫能够看出来,难保子爵和疾隼就看不出来啊。
“我将让他们确信卡梅隆神甫已经压服你,伪造书信只是小意思,我甚至可以亲自扮成本堂神甫。谁让他老人家总喜欢藏在灰袍里的?”布伦奇神甫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颇有几分本堂神甫的味道,“我跟着他老人家前后二十年了,他的日常举止我再熟悉不过,短时间内肯定不会露馅。有这‘卡梅隆神甫’帮忙,你还怕那帮人不乖乖上当?他老人家可是他们的最大靠山啊。更幸运的是,这老家伙向来独来独往,整个教堂里根本没有人能算是他的亲信,不会有人发现真相。”
雅克大为心动,言语登时客气起来:“那么,您要什么好处?我们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似乎您都没有放在眼里。”
“我所要的,只有镇长大人能帮忙。”布伦奇神甫适时送上顶大帽子,“如您说知,我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本堂神甫这一去,他的位置还不是您的?”
“大人可能还不太了解教会的升迁。本堂神甫的死亡或者说失踪,并不能给我带来直接好处。接替这一职位的,至少有七成可能是外来神甫,甚至是从上头下放。尤其是……想必大人已经知道,卡梅隆神甫这等人物居然屈居此地,是负有特殊使命,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接替他的职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雅克了然:“而本镇长,正可以帮你制造‘特殊情况’。”
“不错!让我们放眼未来吧:在您的指挥下,在我的指引下,勾结邪恶势力杀害本堂神甫、阴谋叛国的那干人等一一伏法……您将得到您想要的一切,而我嘛……”布伦奇神甫的笑容中终于多了些许掩饰不住的阴险。
雅克可没有丧失警惕:“如此说来,只要你抓住杀害卡梅隆神甫的凶手,就大有希望达成自己的目的。你和子爵他们更熟,那边的势力也不小,你为何不与他们合作?”
“和他们合作?与本地区的所有者——茉伊拉公主为敌?这像是一个好选择吗?”
“哦?我怎么听说,晨曦教会要为难公主殿下呢?”雅克淡淡地道。
布伦奇神甫哑然失笑:“镇长大人是在考验我的消息灵通程度吗?前段时间,教会高层里确实有风声传出,种种消息似乎对茉伊拉公主不利。但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教会高层给达菲尔地区的神职人员的指示是,全力配合茉伊拉公主,不可以任何理由刁难。”他特意强调了“全力配合”几个字,又补了一句:“据说这是因为,皇帝陛下就茉伊拉公主的事,专门找教皇大人面谈了一回。”
雅克却是听得心里发寒:晨曦教会怎会这么好说话?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论如何,两人终于都看到了共同的利益,一老一小两条狐狸足足密谋了一个多小时。
“这布伦奇神甫实力不济,脑子倒真不得了啊。”待神甫走后,瑞舍夫从后边闪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眺望不远处的教堂。
雅克有些颓唐:“该死的,难道说,我们的阴谋就这么差劲吗?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他看穿了呢?简直成了阳谋了。”
“小狐狸碰到老狐狸,吃点亏算什么?你别让他给卖了就行。我真的担心,万一这家伙倒向那边……”
“我倒是担心,那死老头果真没有亲信吗?好歹在这里混了二十年,不会这么差劲吧?”
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空,天阴沉得像被一块巨大的幕布所笼罩,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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