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筒子河的夜波_月光下的海墙_奇书网
返回

月光下的海墙

首页
第三十九章 筒子河的夜波(2 / 2)
最新网址:www.qisuu.info

“讹交。臭讹交。等着瞧!”九哥笑骂,松开船头,仰进水面。浮出之后,先是自由泳,待确定了方向和目标,一转身,又成仰泳了。

安地发现,自己倒蛙泳式的仰泳,又相形见拙了:不仅慢,而且丑。九哥两个脚掌快速地拍击着水面,两只胳膊沉稳有力地交互轮转;脑袋向上微倾,向个小船头,在手臂击出的浪花中,迎风向前。他也伸出双臂倒划,双脚仍旧是蹬水,没几下,便被手臂扬带而出的水花眯了眼,跟着便是肩轴搅起的水流呛入口中,他无奈地停止东施效颦,大声地咳嗽着,改成了蛙泳。那棵大柳树垂向水面的枝条,和它把水面变得阴暗的倒影,让他感到一种寒气。眼中被咳嗽震出的白色的细小光点,象鬼火一样浮游在视界里,他觉得奇怪,人怎么还有这样一种身外之物呢?它们居然能够从眼中跑出去,弥漫在外面,分散蒸腾。他眨眨眼,吐着口水,按堵着单侧的鼻孔,喷射鼻腔中的残水,脑门儿里一阵酸痛。

“怎么啦?也喝水啦?”大姐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无奈地笑问。

“没事儿。我想学九哥…仰泳…把水给仰到嘴里了…好了现在。”安地自嘲地笑着,咳着。

九哥像一艘快艇游过,那凸起的腹部象一个驾艇的精灵,在水流的冲荡中,高兴得左摇右摆,享受着倒驾人舟的快慰。俩人的对话打扰了他,让他停了下来,变成蛙泳;咽着唾沫,喘息着说:“我还当......快到头儿了呢!臭讹猫子!”

他向大姐击打去水浪,八字掌的推击,将切抛而出的水流,一瞬间定格成悬空的透明水雕塑,在黄蓝相浑的灯光远映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琉璃幻彩。安地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憧憬的画面:有一天,他要将这情景变成一个玻璃雕塑,摆在书桌的大玻璃板上:一个开心顽皮的击水者,一个自知理亏,怯笑躲水的黑女神。那只易上难下的游船,又浮现在他眼前,一根圆润丰满的玉指,悬抓着一块如云似玉的白手绢儿,雷弟那块斗气砖击溅起的变形皇冠是的水柱,盛开在那张白净的笑脸旁,将其开心的微笑,变成意外的惊愕神情,还有隐藏在眼神里,看不出的心灵震动。

大姐在被逼无奈下闭眼抡臂回击,殃及池鱼。安地不得已,往旁边躲避。当大姐打服了对手,没有了还击的水弹袭击时,高兴地抹了一把脸,眨着眼,望着安地问:“好了吗?弟弟。”

“好啦…平安无事了。姐。”安地向她游去。他嘴里发出那个称谓的音,心里顿觉甜蜜。

“妈呀!――啊……哈哈….”

安地一看,九哥脑袋顶在大姐的双腿间,将大姐托举出水面,片刻之后,向头顶的前方抛出。

“别逗了快,别淹住她。”周旋在河上的护墙后面,向这边摇手叫唤。

欧阳峰幸灾乐祸地笑着,用双掌围成嗽叭筒,冲着河中插音:“让铁树多喝两口!”

“臭嗄巴儿的!”大姐站在水中,举起手中的碎石和烂泥向九哥砍去。溅起一溜儿水花儿。水只到她的白背心儿的圆孤处,安地心里踏实了。靠河墙的地方要比中间浅多了。

“把我头发都给弄湿了。”大姐埋怨着。

“那不正好吗?让铁树开花呀。”九哥对着大姐的方向说着,笑着,尔后又沉下了水面。

“安地。快抱着我来――看他能顶起两个人来!恨!”大姐叫着向安地游来。

“没事儿。”安地用足尖踩探河底的泥,将下巴仰在水面上:“九哥逗你玩儿呢。”他说着,游到大姐身前。

一会儿,九哥从原处露出头来,手中举着个闪光的椭圆物,像摆弄拔浪鼓是的在手上转动着,笑着说:“没给你抓着鱼,给你捞个小蛤蜊,快过来看呀,还张着嘴呢。”

“还有蛤蜊呢――这河里?”大姐有些不信。

“有。大的跟小脸盆儿是的。”安地说:“得把脚探到泥里去摸。有时候,弄不好,还能让它的边儿给脚拉破喽。跟刀子是的。倍儿快!”

大姐闻言,马上明白了礼物的来之不易,关心地问候九哥:“拉脚了吗?坏东西。”

“脚没拉着,倒差点儿拉了手。”九哥边向他俩走过来边说:“想不想玩儿,不想玩儿我给扔了可?”他向河面挥手。

“别介呀!让我摸摸。见识见识。”大姐向他游过去,脸上荡起快慰的笑容。

墨绿色的环状纹布满硬蚌壳上,在灯光水影的映照中,泛着锃亮幽蓝的迷人色泽。象淤泥中的黑珍珠,筒子河的蓝精灵,弧形的壳边对扣在鼓肚外侧;一般在河中张开时,蚌壳边向上或略倾;内呈白黄两色的肉体软而滑,一被触动即马上合拢蚌壳,来不及收回的肉体,被俗称为舌头,闭上蚌壳的边,被叫做蛤蜊嘴,似一个猿人手攥的石刀那么齐整;只是软而弯,壳外那层较软的壳边,如嘴唇护齿是的,保护着壳口儿,蚌越大,那边儿越宽;小的则不明显,得用手去感知。

大姐抚摸赞赏着,感叹道:“真漂亮。真好玩儿,今天我搂着它睡觉。”

“留神它尿炕。”九哥往大姐头上甩了点手上的河水,逗笑着:“它一张开缝儿,就流汤儿,可要夹住你的手,就跟咬人是的,倍儿疼。离水时间长了,就吹灯拔蜡――葛儿屁、招凉、大海棠了。”

“哈哈…”大姐笑着说:“你以为是人呀?还又吹灯又拔蜡的,这壳儿掉地上摔得碎吗?”

“不信问安地,就跟我蒙你是的。”

“真的大姐。”安地快速回答:“扛不过三天去;还别让太阳晒着。不诚心使劲儿摔,掉十回八回的,估计没事儿,摔不烂。”

“嘿。发现什么宝贝啦?”欧阳峰在岸上问着。“这仨儿,玩不够了还!”

“死孩子脑袋。”九哥用假嗓子低叫。

“欠揍。”大姐打了他的头一下说,将小蚌握在手中,向北游动,朝岸上喊道:“狮子头。仙人洞......跟你比比......看谁是‘险峰’!”

“好。拿上来我看看。看谁厉害!”

九哥同安地闻言大笑,跟在大姐后面,往回游。忽然,安地觉得右脚的大脚趾向下弯去,直不起来了。整个右腿发沉,象穿着修灯泡儿或换电线的工人们,爬电线杆子用的脚扣――胡同里的孩子们俗称钢牙套儿,铁牙鱼嘴儿鞋。“九哥......我可能抽筋儿了!”安地惊恐地喊了一声,将从脚趾传到脚掌并且向上钻的疼痛、麻木,快速地传递给九哥,唯恐自己会疼得说不出话来是的。

“哪只腿?”九哥收敛了笑容,向他靠拢。

“就怕你不敢比!一比吓死你!”大姐嚷叫着。她没听见背后安地的声音。

“你不知我有周旋啦?我会周游、盘旋!”

“右腿。”安地用双手和左脚蹬划水。猛然间,左腿肚子也开始抽搐着疼痛起来,他惊慌地用双手拍打着水面。九哥在水中摸住了他的右脚,揉搓了几下他的右腿肚子,浮上水面。“扒着我的肩膀,别动。”九哥拉堤着安地的内裤向河墙游动几下,松开裤腰,双手划动。安地的手已扒在他的锁骨上,用力抠着,九哥的头一直浮在水面上,以免身后的安地在他扎头入水时被呛住。安地将头夹在双臂间,不时地憋气入水,尽量让身体轻飘起来,减少水的阻力和九哥肩上的份量。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僵硬的腿,抽搐、疼痛的腿脚,分明似只别人的手,在骨缝血管中拉拽着自己。而那个别人的可怕面容,似乎就在水中的身后躲藏着。想着,他不禁毛骨悚然地将头抬出水面,向身后望去,在被仨人搅动翻波的水面上,除一两米内的水波未平,远处已平静如初。忽然,他又看见了那个倒立出水面的鱼尾,在稍远的右后方,好象不动是的飘着,随微波起伏着。也许,他被九哥骚扰了一下,向远离人的地方游来,可现在,人也远离了它。人入水而觉寒,稍动即暖;它将尾巴露出水,是否会先觉热而后寒?也许,它已冷得受不住了,要借助空气中的暖流温暖周身;也许,它身内那一头粗一头细的气囊――鱼鳔,已经浸血胀气,鱼儿已无法借助自己的力量,解脱自身的倒悬?它只能挣扎出一点儿平静,在平静的痛苦与无奈中,告别生命?它没被人抓到,摔死,烹食,而是渐渐地从倒悬变成侧翻,将肚皮交给空气和阳光,氧化,照射,用它死不瞑目的眼睛,如活着时一样,看着似曾相识的光的折射,还有自身的腐烂――可能它还有过被铆勾铆破的伤口、伤疤吧……

“唉哟…哟哟…”九哥喘着气,趴在了浅水滩上,安地感觉到同九哥一样屈膝触地的踏实。他连忙翻坐在水下的斜坡儿上,活动双腿。

“跑步绑沙带,游泳拖活人――狠练基本功呀!想当游泳健将呀?”欧阳峰在墙头上调侃。

周旋脸朝东站靠在护墙边。大姐站在水中洗她手中的小蚌,见他俩到了,说到:“够会哄弟弟玩儿的。怎不知拖着你妹妹玩儿玩儿呀?”

“全脱光了――你哥哥又没衣服又没襟儿{劲儿}啦!”九哥感叹着,帮安地屈伸着右腿,改趴为跪。

“哟,怎么啦?”大姐抖开满头的湿发,蹬着水走上前来,问候:“抽筋儿啦?”

“嗯。”安地抬头应了一声,说:“要没九哥就惨了。想给你踩一大个儿的蛤蜊,脚趾头伸腿儿的,一下儿就给绷过劲儿了,可能。”

“谢谢。好弟弟了。“大姐胡噜着安地的头。将蛤蜊交到他手上,接过九哥手中的脚就揉挫上了:“九哥,你先上去穿衣服吧,一会儿好往上拉我们俩。”

“嗬!够有人缘儿的呀。”欧阳峰冲下说。

“说谁呢?九哥撅屁股哈腰,从大姐身后的水中站起,向河墙角落走去。“还能说谁呀?可您这一问,我看人缘儿就有点儿圆,跟蛤蜊是的,转上了。”

“她说我呢。”大姐搭茬儿。

“大姐,别揉了,我试试站起来,看行不行。”安地被那双温暖的手揉抚得很舒服。那寒气从膝后串到了大腿内侧,皮下肉上地抖了抖,又似乎躲到屁股后面去了。大脚趾已经能够挑直,可还是不时地向下哆嗦着点头。他双手撑地,要赶紧站起来,不忍心老把脚架在大姐的膝头。他能看清她身上的那层鸡皮疙瘩,也能感觉到她努力克制住的周身颤抖。大姐伸手拉他,一哈腰,将贴在身前的背心儿耷拉下来,将那对“杯盖儿”变得厚重了许多,展现在他视线的无形之手与心灵的有影“电线网”中。他想:若无九哥,自己能看到这种活电影吗?――没有羞涩与躲闪,纯洁而坦荡,如同哺育自己精神婴儿的圣母!

“啊……好暖和呀!”九哥在堤岸上穿完了背心儿和裤衩儿。颤抖的声音在他俩的头顶上回响。

湿漉漉的大裤衩儿粘贴在小腹和大腿上。让安地觉得,除了脑门儿,口腔鼻腔和屁股,哪儿的冷,都比那里面舒服多了。他将圆鼓鼓的小蚌交到大姐手中,扶着岩石,轮流蹬踹双腿:“好多了。大姐,你赶紧上去吧。

大姐把头发一甩说:“你先上。别再给你放最后了。小男孩儿就是小男孩儿。不过,倒挺可人疼的。“连滋泥和水都疼我腿!”安地感慨着。

九哥在上面乐了。笑着哈腰蹲下,向下伸出双手,拍着巴掌,叫着:“来吧,弟弟,你先上来,你大姐事儿多。”

“你才事儿多呢!”大姐举着小蚌,向九哥身上甩着蚌身上和手上的残水。

“嘿。听不懂好赖话儿是吧?你不拧裤衩儿和背心儿呀?安地拧一个裤衩儿就行了。”九哥边用手掌挡水滴,边向大姐解释着。

“大姐,我事儿多。”安地边向上伸手,边插话说。一只手摸着九哥的手,一只手抖动裤头,说:“您那两件儿加一块堆儿,也没它拧着费劲儿。”

“先把小蛤蜊递上来,让我看看。到底有多锋利?”欧阳峰在上面等不急了。

“给你。接着!”大姐口中喊着,却将小蚌塞到安地手中――她哈下腰在水里摸出一块小石头,向河墙外扔去:哈哈……她自己先乐上了。

周旋随欧阳峰追接而去。不愧是“四眼儿”!他还真接住了。不过,在到手之前,那笑声里泄露的意思,便从刁难变成耍弄了。他跑回墙边,刚要向下砍石头,底下又响起了九哥的笑声。紧跟着,追过来的周旋也叫了一声,扭头冲外哈腰笑着:“这铁芳!真行。”

“你手里没点儿东西就闲得慌是吧?我真栽了你了。”九哥笑够了,蹲在冲墙站着的安地身边,对下面儿拧着安地裤衩儿的铁芳说着。

“九哥。明儿跟我弟弟学学说话。他说比我事儿多,你说我能不帮帮他?是吧?”

“欧阳哥。给你。”安地右手举着小蚌,向欧旭峰递去。左手捂着小腹,怕周旋看见。

“得嘞。来了。”欧旭峰往周旋这边挪着身子,向护墙下伸手,接了过去。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摔蛤蜊――不砸你姐姐了。”讲完话,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砸向铁芳身旁的水里。

铁芳一点儿都不生气,边将裤衩儿递给九哥,边对上面说:“比不过吧?连石头都砍不准,还戴眼镜儿呢!周旋儿,把衣服递九哥吧。弟弟,跟九哥一块儿,拉我一把。”

“瞧瞧。一人儿拉都不行了――不对!”九哥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改口道:“我一人爱都不够了――得四只手拨你这棵可人疼的铁树。来吧。”

“这还差不多。谢谢”铁芳评判着,将双手各递给安地和九哥一只:“谢谢了。”

安地已穿好了裤头儿。背心儿同大姐一样系着,只是没那么高,他怕它被裤衩儿上的水沾湿,又怕肚子疼。穿上黑胶底凉鞋的脚,也暖和舒服了许多。只是在咬牙用力拉大姐时,腿肚子还在发抖。当大姐向上蹬时,小腹下三角裤发暗的地方,让他明白了“惹草”的含意;也许,还有那顽强怒放着的“流海儿”卷花儿吧?九哥将安地托上了那块白色的岩石。安地觉得,那石头上还保留着阳光的余温,很温暖。周旋向下递衣服。九哥接过来,举着说:“妹妹,你先擦干喽再穿吧。我上上面儿等您‘谢谢’去。行吗?

“态度不错,就站这儿当会儿人墙吧。”铁芳向东岸努努嘴,对九哥说。九哥望了望东岸。除了路灯和树,只有东南方那个冲、宫墙角而立的大镜子的侧背影,便说:“那是个镜子。看城墙拐弯儿呢。就是原封儿不动地搬过来,也得掉一个儿,才能照见你自己。”

“那就随您吧,党代表。”

九哥将铁芳让到墙角里,自己站在护堤边上,冲东南方站着,手里举着她的衣裙。

安地站在护墙外那个九哥用恐吓声与食指逗自己的砖墙边,向河面找寻那片驼峰侧影似的无船之帆。视线的手也捕捉不到它了。不知是因顺光还是那尾巴将薄纸似的侧影朝向了河岸,将那扇形软骨支撑的薄膜对着东方和西方――太阳升和降的方向――等待着天翻、地倾、水覆的激扬跃升,欢快畅游。安地想到了那个跟鬼同音的字:晷。日在何处?光在何方?日影何时现?那条鱼,可能等不到明天太阳的升起和照耀了。它只能借着河岸的灯光和夜空的星光,将水中同它一样或不一样的、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生命所共存的河水之面,当成尾鳍之棍、之针、之面矗立的刻度盘;在它弥留的混沌时刻,清醒时刻,晕旋时刻,用自己残留的生命投影,测定自己和“异己”的活期、死期、生生灭灭的实在幻影……

“刮大风喽!”欧阳峰蹲在地上,向铁芳的裙摆下吹着气,手里举着那个小蚌喊着:“给它按一铁‘仙人洞’哟!”

“讨厌!”举着湿裤衩儿和背心儿的周旋拍打着欧阳峰的脑袋,逗他转身扭头。铁芳将裙摆两端提过膝盖,在九哥身旁旋转着,骄傲着笑言道:“进来,把你的‘阳峰’给削平喽!”

“哈哈……”九哥一手捂嘴,一手扇着铁芳长发编成的辫子,天真可爱地笑着,若有所悟地说:“闹了半宿,最神的妹妹在这儿呢――真各!”

“赶美,赶紧着,拿钥匙,杀回胡同,到咱们家小屋去!”欧阳喊叫着九哥的学名,高高兴兴地攥响着拳头,做着踢腿和扩胸的动作。

“走喽――逮人儿去喽!”九哥喊了一声,挥了下手,又冲安地拨弹了一下身前的裤腰,发出啪的一声,象个臭摔(甩)炮儿。铁芳走过来,提放了一回安地的后裤腰,伴着更闷的声响说:“走吧,男孩子。你也可以回家了。”

安地低头跟随这些勇敢无畏的男女大孩子们,往十字路口走去。路经那个今生再不用进的学校门口时,他推了一把那扇红色的、镶在右大门上的小门,发出吱的一声,门锁着。

“怎么着,小学还没上够呢?”九哥揪抖着他的裤衩儿侧腰,为他扇风。

“我想上1号儿。”安地不好意思地笑了,说:“看他们忘了锁门没有。”

“我也想去。”铁芳说。

“您还用1号儿?跟穿筒裙的外地人学学――往地上一蹲――齐活。”九哥边说边示范。铁芳走过去想骑他。九哥马上站起来躲开。

“只要你捧着,我就敢!”铁芳空踢他一脚。

听完大姐的话,安地顿时想起了自己同雷弟在大镜子那边撒尿的事,脸上有点儿发热,心里有一种羞愧的感觉。

九哥冲走在前面的那两位暂时胜利的逃难者和救难者说:“嘿,旋风,往左刮――有人要上厕所。别吵马路对面儿地震棚里的人睡觉。”

“知道了。美芳。您还不如管我们叫‘沤粥’(欧周)呢。一会儿把床全给沤喽,让你们接茬儿游泳。”

“铁芳仰面朝天,乐出了爽朗的笑声。九哥说:“您随便沤――您沤您的,我们睡我们的!我们家床多。”

安地向十字路口对面望去。在他同雷弟急奔风跑过的便道上及其对面便道上,间隔一米左右,平行而立的带罩床,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个带腿儿的箱包。在路灯映照下,隐约可见中南海西苑门前站岗的士兵,一动不动地笔直站着。将他们的青春生命浇筑成静止的庄严塑像,和一道安全的堤坝,守卫着毛主席,也守卫着红太阳贴邻们的梦棺、爱盒儿、成长的摇篮、自救的方舟……安地猛然感到,他同雷弟之间拉开了一段很远的距离。就像那条尾巴向上的鱼和大镜子一样;一对水中的眼睛,一面弯路处的明镜,中间还隔着坚硬的河墙和岸上旧损的围墙。馒头门,何时才不再是他的死胡同呢?鲁莽逞能的笑骂,何时才会退烧呢?他心中想着一种声音:乐意来到人世间,每一个鸡皮疙瘩上都耸立着情愿、关爱、美丽、纯洁的东西。

乐意!是一种向往,更是一种愿力?也许,愿力是能够突破万有引力的一种生命能量的原子――精神能量之子?

九哥和铁芳大姐食言了――他并没有让她给他上什么恋爱课。但安地懂得,那是因为他们爱护自己。他暗地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善待女人;还有好朋友。”\');

最新网址:www.qisu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