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头盘商_鼓浪烟云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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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头盘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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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在寻思呀。

我在寻思什么你知道?

甸兄,咱们彼此彼此呀。

苏甸笑而不语,理元将他拉进自己的休息室,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窖藏年代久远的法国白兰地,阿甸,来,我们喝点儿体已酒。苏甸说这酒最是醉人的,理元笑道,醉一醉又何妨?你何必在我面前永远冷静如斯。

苏甸说我一个没有家底的行商走贾,要不冷静如何做事儿嘛,他笑着举杯与理元相碰,然后一饮而尽,果然好酒!理元悄悄道,这酒贵过黄金,我从不随便示人,只与你共享。

今天第一次?

当然,甸兄,对你我从来另眼相待。

你要把我灌醉是很容易的嘛,我是几乎不饮酒的,家里妇人哪个都比我的酒量大。苏甸唤来仆欧加冰,亦悄悄道,我不与你争高低,酒可以喝,人却不可以醉,醉了可就不知酒味与水味啦。理元说,看来我真的是蒙不过你,我不要把你灌醉,半醉就可以,微醺是最好的境界。苏甸笑了起来,两个人都正襟危坐,都不跳舞了,就在乐声舞影中款款而谈,最终口头达成一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协定。

次日清晨,苏甸起床后,第一件事是请梳佣将自己的辫子编得结结实实,系上传统的红丝线,然后他喝过咖啡,穿戴齐整,大步流星朝亚弄街上走去,苏甸微笑着站在理发店锃亮的玻璃门前,这可不是他以前那种只剃前额的一头热的担子,这个店面很大,苏甸想,他们什么头发都做,什么头都剃。

答哩早霞是极其艳丽的,苏甸来得太早,理发店尚未开门呢,他坐在原木椅上沐浴着初起的欢悦无比的阳光,耐心、专注,等着理发师,跟每一个赶早做生活的人打招呼,他笑容清新红润,喜气洋洋的。

苏甸笑容可掬地请师傅将辫头再次扎紧,剪掉。乌黑油亮的辫子搁在手里,一支白发都没有,沉甸甸的。师傅说,你要剪什么头,平头,分头,椰壳头?苏甸去了辫子一脑轻松,他端详着镜子里自己容光焕发的脸膛,不假思索道,平头罢,平头干净利索。师傅刀剪并用,不多久,他看到自己周正脑袋完全裸露出来,师傅赞道,好茁壮的头颅!

苏甸快活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掂一掂手里的辫子,说,你给我做个头套罢,做好一些,回唐山倒可以戴一戴。师傅笑道,你不卖么?你血脉充盈,这辫子乌黑漆亮,是可以卖点价钱的,怎样,卖给我,我可以不收费用替你理两年发,苏甸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还是自己收着好。

苏甸郑重其事付了一笔较大费用,然后回家冲凉,伊丽已经到店里去了,秋含秋意去念书,仆欧女佣都各行其职去了,正伏在缝纫机上为孙女车蕾丝边的老伊努吓了一跳,阿甸,你将辫子剪没了?

是的,没了!

怎么说?

妈妈,我不剪辫子与伊丽不相配呀。苏甸快乐地亲了亲丈母娘皱纹纵横的面颊,自己挑选服饰,穿戴得整整齐齐,哼着答哩小调从里屋出来,伊努道,你现在倒象答哩的土生子,苏甸笑笑,很多土生子也是留辫子的呀,你老人家怎么不说我象番仔?伊努笑道,你呀你,你就是剥了皮也不会变成番仔的。

苏甸让仆欧备好马车,亲自驾驭,的的穿过美国花旗银行前的街道,一路朝理元的答哩银行奔驰而去。

理元黑亮房车停在门口,苏甸的马车也停在门口。苏甸走进银行,以往他只是存钱取钱,现在要开始向银行抵押货单货款。一身雪白西装的理元见到他,眼睛一亮,但似乎并不显得特别热络,甸兄,决定了,你可想好了?苏甸亦一脸严肃,我阿甸从不吃后悔药。

他们在公证人的监督下签了约,理元示意办事员给苏甸方便,就钻进汽车走了,苏甸望着车后那一缕青烟,心想马车到底是不能与汽车相提并论的,即便你是最新型的胶皮马车。

苏甸回商行立即召开会议。

他决定成立日升股份有限公司,客运水李国赓均享有股份,二人大出意外,苏甸却也不多说,言词简洁地决定从此不再继续投资金周转缓慢的种植园,全力以赴盘营食糖,除了伊丽在答哩的老店继续零售批发土产,以照顾答哩的主顾,其余均设立期货公司。

这样做更灵活,苏甸最后补充道,获利也就更快些。

几个股东当中,李国赓年龄最小,但他来南洋近两年了,做事稳妥而谨慎,他认真审阅了方案,说,甸叔,我不知你这样做有无考虑风险因素?苏甸笑道,风险自然是有的,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怕风险你还做啥生意,要做大生意,现在正是机会。机不可失,时也许不再来啊。

苏甸宣布休会。

用过午餐,苏甸坐在商行二楼小憩片刻,伊丽命仆欧退下,她要亲自烹煮咖啡,她知道他这些日子貌似平静其实是绞尽了脑汁,格咕格咕轧咖啡豆的声音,骤然腾起的浓香,都令苏甸想起与伊丽刚刚认识的难忘时分,那时他挑着担子入深山与土人做土产生意,日落时分到伊丽的咖啡店用餐,伊丽总是现轧现煮,从不愿流失一分馨香。他突然想到,那时令他迷乱的肯定是那浓郁咖啡,他睁眼轻轻叫道:

伊丽,伊丽。

唔。

我们认识,有十年了罢?这十年我算没有白过罢?苏甸端起滚烫的咖啡贪婪闻着,他们相识相知十年,忙碌了十年,彼此相对煮咖啡是他们最好的休息和享受,苏甸早就习惯了依赖浓郁醒脑的咖啡与雪茄,没有它们他精神萎靡不振,伊丽深知这点,总是给他最好的,伊丽自己是不吸烟的,常常被他呼出的弥天浓雾薰得咳嗽不已。

瞧瞧,我们忙得连呆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了,苏甸深情地拥着伊丽,轻轻弹去她裙上沾染的咖啡碎片。伊丽,我要让你看到日升行最美好的前景!伊丽叹道,阿甸,我想自己是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做大事儿的男人,可就不知以后是不是薄幸的男人?

苏甸心里一热,伊丽,你放心。

你要我放什么心?

伊丽是明知故问,苏甸也就不做任何解释,跑到楼梯口将柚木门咯噔闸上,他一把将伊丽抱起来放到他们用了十年的油亮藤床上,喘息着滚到她身上,伊丽顿时筛糠似的哆嗦起来,阿甸,青天白日的,你疯了,楼下做生意呢,苏甸笑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怕什么?

伊丽听到众多声音在自己身体里面叽叽嘎嘎响。苏甸这次从唐山回南洋近半年了,如此火烧火燎还是第一次,他总是忙,总是心不在焉,当然,更主要是他已经有了客氏,客氏马上要为他生儿子了,你只剩下半个阿甸,而且这半个还在逐渐减少,伊丽绝望地想,这时苏甸喘吁吁道,伊丽,你发什么呆嘛,难道你真的就怕起羞来?

伊丽知道自己走了神,就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苏甸正为自己能真正回到饱满炽热的伊丽身边而欣喜万分,客氏是客氏,伊丽是伊丽,他现在已经分得很清楚,伊丽结实的胴体蕴含着巨大能量,伊丽总是能调动他身上最积极最生动的部分。

伊丽终于在苏甸排山倒海般热情中苏醒过来。

接下来苏甸生意非常之顺,而他也非常之忙,客运水在吕宋,李国赓去了吉隆坡,他坐镇答哩,此时答哩水陆交通发展迅速,元旦过后,火车隆隆奔驰进来,唐山新客都惊耸无比,苏甸却立刻在港口购进大片地皮筑仓库,每一次进出口都在百吨以上。

就在这时,苏甸接到唐山来的电报,说父亲病重,苏甸将电报给伊丽看,伊丽说,你本来就要回去过年的不是吗?而且你早就答应国赓春节回唐山的,走吧。苏甸望着不动声色的伊丽,可我是舍不得走的,他突然笑了起来,我舍不得你呐,伊丽说呔,你是舍不得日升行罢了,走吧走吧,这里的生意就暂时交给我和运水。

苏甸还是犹豫,伊丽说,难道你不信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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