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不见,薛聆诺长高了许多,因为抽条而显得更纤细了。她穿着一件布质的碎花连衣裙,裙子的宽窄是很合身的,甚至还略嫌大了,严密地保护着她胸前已经开始若隐若现的小花苞。
但这略大的裙子却又显得有些短,腰线高了些,下摆便被提到了膝盖以上。这是一条无袖连衣裙,大大方方地露出她修长的四肢,小腿像修竹一样直,脚下蹬着一双拖鞋,一副居家的随性,却掩不住少女咄咄逼人的美丽。
她剪成短发了,而且是很短的男装头。她这样女孩子气十足的小姑娘,他本来是想也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剪成男装头的,而如今真的看见,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留男装头竟然也这么好看!也许是太漂亮的椭尖的脸型,使得她竟能适合一切发型,如今这短短的头发,衬得她的脸显出一种同长发时全然不同的清爽秀气来。
她是提着一个洒水壶到院子里来的,出门后并没有向院外望过来,而是径直从门边开始,一盆一盆地浇花。她时常会蹲下来,手上忙活着,应该是在清理着盆中的什么东西吧?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而舒服,生动且妥贴,细致又认真,竟让他痴痴地看着了迷,一时又忘了去想,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呢?
而就是犹豫了这么一下子,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
他听见一个正在变声的男孩子嗓音,从她家的屋里传出来:“聆聆!”
话音甫落,那扇纱门被推开,一个修长如竹的少年走了出来。
薛聆诺抬起头,应了声“嗯?”
她的声音也变了一点,少了曾经的奶气,多了层圆润。
那少年对她说:“你妈妈让我出去买个西瓜回来,你跟我一块儿吧?”
薛聆诺的声音清清甜甜地答道:“好啊,你等我十分钟!”
——说完这话,薛聆诺听见身后的表哥爽快地答了一声“好”。
而就是这么一下子,她的心里忽然奇异地一动。
她猛然扭头,向院子外面张望过去。
那里空空的,静静的,只有一片一如既往浓郁如云的绿荫,就连不可一世的阳光,到了这儿也被密密的枝叶细细地筛过,滤到铺满阴影的地上时,便只剩一小片一小片清亮亮地在跳。
什么人也没有啊?……
“聆聆,你在看什么?”表哥奇怪地问。
“三哥,你有没有看见……”薛聆诺呆呆地看着那片旷漠的树荫——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大男生,比咱们都大,是大学生的样子。他文质彬彬的,眉眼总是很干净,目光非常柔和,好像能一下子抚到你的心窝里去。
“我有没有看见什么?”表哥提醒地追问道。
“哦,没、没什么……”薛聆诺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摆弄起手下的花花草草来。
表哥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重新开门进屋里去了。
薛聆诺站起身来,重新伸展开目光,使劲地凝望,想要望穿那排排的树,层层的房屋。
可是,那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触眼皆是阳光,只有阳光。
那么灿烂的阳光,热烈的,充满希望的,似乎正在非常非常努力地,要把所有的活泼与幸福都撩拨起来。
初二的寒假,薛聆诺终于争取到了回爸爸妈妈这边来过春节的权利。
毕竟下一年就是初三了,到时更会有各种各样的补课,寒假就更不能回来了。
而她真的很想回这边来过年。
事实上,她真的很想多多回这边来,一放假,一有机会就回来。
如果认真说起来,她甚至愿意还是回来上学,继续跟康老师学琴。
虽然s城的老师也非常好,可是那位老师的家里,怎么也不会有那个虽然很少很少有机会出现、但是一到放假就很有可能会前来造访的人。
过年,过节,放假,上学……生活中每一点一滴不管是否称得上契机的东西,都能成为她强烈想家的缘由。
所以,这次一回到家的第二天,薛聆诺便到康家去看望老师和师母。
才进门,老师和师母就瞪大了眼睛:“聆诺,你怎么不早点来?子岳才刚走!”
薛聆诺在心里尖叫起来——什么?他才刚走?
可是,如果他真是才刚走的话,刚才一路过来,怎么都没有遇到他呢?
他是另外走了一条路要到别的地方去、还是留在附近的江边徜徉?
如果是后者,有没有一丁点的可能,是他……其实是在等她?
这么一想,薛聆诺就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赶紧离开,到外面去寻寻觅觅地查看一番。
可是,他也不知道她今天会来呀,所以,如果说他是在等她,那也未免太牵强了吧。
可是的可是,假如、万一,他真的是在等她,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呢?
心里这么一乱,她更是心不在焉了。好不容易在康家坐到时间足够长,她便找了个机会告辞出来。
这是家乡的冬天里一个难得的好日子,天朗朗地放着晴。家乡比s城靠南,气温本就高些,而在这样的一个暖冬,能窝在这里享受寒假,实在有些奢侈。
薛聆诺走出康家,上了那辆亲爱的浅紫色小自行车,沿着江滨路缓缓地骑起来。
她半眯着眼睛,放长目光,而触目所及,温暖的色彩将一注热流从她的眼眶直沁到心底去。
然后,她定住了——
江堤之下,果然,那个再熟稔不过、因而就算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