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充满压力和危机感的时代,谁都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预言明天。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假钞和假货是真的。
阳光灿烂的时候,新鲜出炉的《队报》摆在了《体育金报》总编高升的桌子上。高升从头到尾,一字不拉的把《队报》读完,然后长吁了一口气,眉头紧锁。
在《队报》的刊头下面,“执行副主编潘如君”的名字在高升看来格外扎眼。潘如君?真的是那个五年前还在《体育金报》当校对的潘如君吗?
《体育金报》有将近20年的历史,是国内体育报纸中创刊最早的。早期,它在市场上独此一家,完全处于垄断地位。近年来群雄并起,市场逐渐被瓜分,伟大的历史在给《体育金报》带来伟大的光荣之外,也带来了伟大的沉重。如今的《体育金报》显现出未老先衰的颓态。
在后来居上的《竞赛》的步步紧逼下,《体育金报》的头把交椅也拱手让了出去。低端发展让《体育金报》在很多新闻力量的积蓄上已经远远落伍了,他们似乎也没正视这个现象。
高升前几年还是活跃在一线的记者。年初,由于总编到了退休年龄,接力棒就被传递到了他手里。
在这关键时刻被推上前台,高升很明白肩上的使命,他知道,《体育金报》这个老字号的招牌,集团还是很看重的。领导希望他能尽快让《体育金报》重振雄风。所以,高升自知时间紧任务重,弄不好随时有可能翻身落马。
几个月前,高升就听说“桃谷六仙”在筹备《队报》,说心里话,他对那几个人一直没太看上眼。在他脑海里,桃谷六仙不过是帮酸臭文人,只是多读了一些书,但真正就办报来说,还嫩了点。
除此之外,还让高升摸不着头脑的是,桃谷六仙在金庸的小说里只是各自为战的武林高手,并不是一个有团队精神,能够取长补短的整体。高升不大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个称呼来标榜自己?如果他们真像那六个家伙,很蛮霸地把真气灌注在别人的身体里,不管死活,这不是要人命吗?
“写文章靠才气,办报纸靠关系,”高升早年在江湖上行走时,如今的桃谷六仙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更让他不以为然的是,这几个家伙几乎没有在一线采访的经验,他们和体育圈是绝缘的。写个评论骂骂人还可以,但那充其量是纸上谈兵的马谡,和办报纸则完全不搭界,是两码事。
虽这么想,但把《队报》拿到手之后,高升还是暗暗叫绝,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新闻稿件并没什么独家猛料,但高升看得出来,《队报》的版式和策划是和国际媒体大趋势接轨的。
高升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老态龙钟的《体育金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就是目前国内的龙头老大《竞赛》也远远无法比肩。
点了一颗烟,高升把屁股深深陷在了沙发里。五年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被《体育金报》赶走的名叫潘如君的校对,五年后竟然用这种方式重新杀了回来。直觉告诉他,一场体育媒体血雨腥风般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说起来,高升对潘如君还是有知遇之恩的。那时候初出茅庐,只有高中学历的潘如君在《体育金报》里当一名校对。接触多了,高升发觉此人很有才气,还读了不少书,体育知识的积累也很渊博,当校对实在屈才,于是,高升就跟领导建议,让潘如君当上了实习编辑。
潘如君性格放荡,迟到早退旷工是常有的事。有时心情不好,就会自动消失一段时间,任你翻遍整个地球,也难觅他的踪迹。就这么跟头把势的在《体育金报》里厮混着,似乎有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谁也没把他当回事,都觉得潘如君难堪重任。
通过和潘如君的几次聊天,高升越来越发现这是个心比天高,胸藏锦绣的家伙,在业务上颇有不少独到见解。只是觉得自己目前虎落平阳,郁郁不得志,只好苟全性命,忍气吞声。
高升搞不懂的是,在潘如君的履历中,还有几年当兵的历史。很多从军营出来的人都觉得那个大炼炉里的经历可以让自己终身受益,从这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身上,高升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种军人气质。
他觉得潘如君倒能充当“漂一代”的代言人,他来无影去无踪,笑傲江湖,狂妄自大,恃才傲物,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当时的报业环境还不发达,竞争也不激烈。每逢世界大赛有出国的机会,都是报社里的总编御驾亲征。说是出去采访,其实就是借机公费旅游。然后信手涂鸦,发一些前线专电,内容则不外乎是一些游记,评论而已。
1994年的世界杯,《体育金报》的总编徜徉在美利坚合众国,有一天突然从前线打电话回来,说今天身体有恙,让后方代劳替他撰写一篇游记。这个烫手山芋一来二去,就落在了潘如君的身上。
岂有此理,竟有此事?可怜的潘如君愤怒地认为这是一种极端官僚的体现,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这种事情?再说,他又没去过美国,鬼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天地?
无奈间,他翻出一本风景描写的语言集粹,连猜带编,绘省绘色,别出心裁地将异域的红灯区描写了一番。还没见报,这篇文章就在报社内部广为传阅了。阅读过的人无不心驰神往,流着口水夸潘如君写得好写得妙。
总编回国之后,看到潘如君的捉刀之作,恼羞成怒,拍案而起。质问潘如君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篇有伤风化的东西来损害自己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