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莲成手中的火器不敢稍离,口中答道:“我姓徐。”莲成并未易容,又报出本姓,是有心借乃父威名阻一阻南越宗宁了。只是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此刻却也顾不得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徐?”宗宁把这个姓氏在脑中过了一遍,忽而一笑,朗声问:“昔日破我南越的广平王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父执辈。”握着火器的手轻轻移到机钮上,反正来的是海盗,便当海盗杀了就是。南越若想引起两国争端,也得看有没有摆上台面的理由。
哪知宗宁一听,却是抬手制止了甲板上的械斗,宗宁一向令出如山,黑鹰军竟是当即止斗。槽帮众人,秉持江湖规矩,也不再攻击。
宗宁摘下面纱,端正衣着,向莲成深深一揖。
“宗宁平生,敬服炎夏广平王。姑娘既是他的后人,请受我一拜。”竟是褪下方才的狠绝,讲起了礼性。
“不必客气!”莲成也知道自己身形纤瘦,扮作男子着实不像。莲成方才听老肖提到过南越宗宁,此刻他自报家门,少不得多看了两眼,手上却不敢放松。爷爷和想衣都在自己身后呢。
宗宁一揖方起,竟又是恭恭敬敬一个长揖,弯下腰去:“宗宁求徐姑娘下嫁予我,宗宁人虽不才,但此生忠贞不二,绝不敢有负。”
这一番话连稍后赶来的老肖等人与黑鹰军,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却又像没有听清楚,霎时只听到江风呼啸,一片沉寂。
莲成本来一直留心,防他突然发难,不意竟说出求亲之语,愣怔之后才笑说:“你就只因我姓徐,便要求娶?”
“非也!”宗宁直起身子,侃侃而谈,“姑娘这一番布局,令宗宁功败垂成,宗宁心服。只是宗宁不解,应帝待你徐家,刻薄寡恩,你何必保他江山?宗宁慕姑娘绝世芳华、仙露明珠,怜姑娘在炎夏处境艰难,故此有求亲之说,万望姑娘应允。”
既然双方已经罢斗,莲成手中的火器便也放下了。
“我若不允,你便要恃强掳人了?”
现在场上,槽帮尚余十数人,黑鹰军却有上百之众。要掳人自然是举手之劳。
槽帮中人见此,纷纷在莲成周围散开一个半圈,护她在中央。这一日生死相依,他们的血性也被激了出来,要以一己之力,阻一阻南越宗宁。
“这一番虽然拿不回火器,若能得徐姑娘为妻,宗宁也不虚此行。我是诚心求亲。”
一声长笑由远而至:“南越宗宁,你脚下站者,谁家江山?你欲掳者,谁家子弟?不告而入,你其行当真与贼无异。”
“毓王!”槽帮弟子惊喜莫名,纷纷招呼凌空而降的毓王李熙。
李熙目光在莲成身上一扫,见她无恙,这才踏步前来。站定在莲成身前三步,“黑鹰军,久仰大名,可要与我炎夏之军交交手?”毓王是直接从己方的船上一跃而来,身后炎夏水军七只战舰一字排开,情势立改。
宗宁朗声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宗宁对徐姑娘一见倾心,故此追赶。违了不得擅入的禁令,宗宁甘愿受罚。”
眼下还不是直接和南越撕破脸的时机,只是宗宁给的这个梯子,唉,他也只有下了。
“昔日广平王叔曾在你南越境内广兴义学,传授圣人之道。怎的你等还是如此不受教?你的行为,本王会照会南越王,必要他给出个交代。你请回吧!”
槽帮众人本见毓王大军到来,都摩拳擦掌,要给死去的弟兄报仇,眼见如此轻易放走宗宁,个个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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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宁率众离去,临走前,对莲成笑说:“徐姑娘,下月我送公主入京。再来寻姑娘。”
莲成微微福身,“多谢错爱,不过小女子已经嫁人了。四王子不必再来。”宗宁的诚心,她能看出来,方才宗宁所说怜她处境艰难,令她眼眶莫名一热。
宗宁还欲再说什么,毓王已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送走南越宗宁,毓王对幸存的槽帮弟子温言抚慰了几句,又令手下帮着照顾伤患,便叫了莲成过船入室详谈。
“哥哥,好久不见,我倒没想到金牌令箭把你给请来了。”莲成笑着说。今晚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毓王看着她,“死丫头,会说话连我都瞒着。我是昨日才到的,一来就见到本王向皇兄请来的金牌令箭。”毓王说到本王的时候,简直咬牙切齿。这死丫头连金牌令箭都敢偷,还栽给他。
“我哪知道你来了啊,我早知道我才不趟这趟浑水。”莲成说的是真的,早知道毓王赶到了她绝不揽事。其实,她把金牌令箭拿出来之时,便有了被应帝捉住的心理准备。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无法多做考虑。当时在槽帮的船上,也是存了死志的。可惜……
毓王微微一笑,揉揉她的发顶:“趁皇兄不在,再欺负下。小丫头出师了,师兄甚为欣慰。”看莲成把头低下去,毓王也叹口气,“若说本王此生悔过什么事,就是没有早些救你出冷宫。不然,你也不会再遇到皇兄。”
莲成闷闷的说:“你还有机会补偿。”
“你要我放你走?”
“嗯。”
“可是皇兄已经知道了。”
莲成把头抬起来望着毓王。
毓王点头,“他知道你在葱作了,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好半天才听到莲成问了一声:“什么话?”
“陌上花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死也不会再回宫去。”莲成脸上露出倔强,“那金牌令箭就烦你带回去吧。”
毓王扶住她的肩,“对不起,莲成。我不能放了你。说起来,今次的事还真得多谢你,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你随我到水务衙门,我的事处理完,咱们一起回京。”
“等等。”莲成唤住毓王,“灶膛里还有五十只火器。我是料想,南越人必定不敢公开的来,要打着海盗的旗号,到时就算我来不及毁去,他们想必也要烧船掩饰。实在不行,我就亲手烧船,引爆火器,断不会落入他们手中。你去取吧!”
“莲成,你当真是王叔的好女儿。”毓王喜出望外,歉然看她一眼,退出舱房,就见到一脸担忧站在门外的方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