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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心藏邪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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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上放着一张饭桌,桌上的书本、作业本都打开着。作业本翻开到空白的页上,没有写上字迹,一支铅笔规矩地横卧在作业本上。于小民就仰卧在饭桌旁,已经睡着了。金莲把油灯放在饭桌上,和玉洁一起俯身到炕上唤小民。于小民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眼角淌下的泪痕还没干,右手捏着一张纸,捂着胸前。玉洁松开儿子的手,拿过来细看,是一张学费通知单。上面写着:

二年一班学生于小民,下学期学费6:00元,务于三月五日交齐,逾期退学。

再看于小民的嘴角,还不时地抽搐着。马玉洁似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叫醒儿子问其究竟。于小民睁开眼睛,看是妈妈和奶奶回来了,他一下子张开双臂,扑进玉洁的怀抱,委屈地又哭了起来。

原来是学校在今天最后一节课上,老师给学生发放“学费通知单”时说:“家庭有特殊困难的学生可以举手,申请减免。”

于小民就举手说:“我家有困难,交不上学费。”

老师说:“你家不行。”

于小民问:“为什么?”

没等老师解释,学生们就喊了起来:“你家是地主!”

于小民反驳说:“我爹是解放军,立过功!”

学生们又喊:“你爹杀过八路军,你家是反革命家属!”

于小民还要反驳,老师让学生们安静下来,告诉于小民,这是学校的规定,只给有困难的贫下中农家庭的学生减免学费,不给地富反坏右家庭的学生减免学费。

老师让于小民回家与妈妈说,想办法在五号之前交上学费,不然学校就要勒令他退学。

放学回家的路上,表妹金美还兴冲冲地跟他说:“我家是贫农,可以减免学费的”

于小民的心里更委屈了。到家后,他放上桌子想做作业,可是怎么也做不下去,他在想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他家为什么是地主?地主与贫下中农有什么不同?他爹当了九年的解放军,为什么赵中子还告他杀了八路军?他无法想明白这些事。今天他的心又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感到莫大的屈辱。

他想着想着,不断流下伤心的眼泪,手里一直握着那张“学费通知单”,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一直到黑天,也没有点灯。

马玉洁和金莲明白了怎么回事,面面相觑,也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小民看妈妈和奶奶都哭了,他心里有些害怕,担心地问:“妈,我还能上学吗?”

“能上,能上的。”妈妈和奶奶都齐声地安慰说:“别害怕,会有办法的。小民,先做作业吧,妈妈做饭去。”

小民又坐在了饭桌前,开始钻心地做作业了。

马玉洁和婆母金莲都到外屋去做饭了,玉洁忙乎锅上添水,婆母金莲忙乎锅下填柴,心里都在盘算着孩子的学费和今年一年的生活。

现在国家粮食实行了统购统销,根据上报的产量,分配征购的任务。因为去年赵中子给生产队“放卫星”,上报了亩产一千斤,结果完成粮食征购任务后,生产队里没有余下社员的口粮,只能吃国家粮库的返销粮,每人每天一斤玉米面,有时也混掺着小米。

返销粮的价格是比正常分给的口粮价格高的,社员必须用挣得的工分核算分红的钱去购买。这样不但返销的口粮不够吃,而且还要多花很多的钱,就使人们的生活开始了紧张起来。

由于在生产队里男女劳动力分工不同,因此报酬也不同。马玉洁和金莲都是妇女劳动力,两个人只挣得一个男劳动力的工分,所以年终分红也就相当于一个男劳动力挣的工钱。去了购买一家三口人的返销粮,几乎就没有余钱了。日常的生活用品都已节俭,连日用的卫生纸都用废旧的棉花代替。马玉洁和金莲怎么也盘算不出于小民六元钱的学费。

饭很快就做好了,是苞米面菜团,就是把干白菜用开水炸好,攥成团,然后在苞米面里滚上一层薄薄的皮,再放到锅里蒸熟。

这时小民已经做完了作业,把桌上的书本装进了书包。马玉洁把菜团端上桌子后,金莲又切了一小碟自家淹的咸芥菜条,晚饭就这样简单地开始了。

马玉洁为儿子的学费考虑再三后下了决心,她急忙吃完了饭,让婆母金莲收拾桌子,她叫儿子小民跟她走,要去大队再找工作组,请求解决学费。

工作组晚上住在大队部里,距她们家三里多地。马玉洁带上儿子也是为自己走夜路壮胆。

马玉洁她们母子刚一出门,就撞见了隔道居住的赵中子。赵中子也是刚吃完饭,在自己家的山墙上一边撒尿,一边时刻警惕地张望着道西的马玉洁家的动向。

马玉洁装作没看见,拽着儿子的手,低着头向北大队部的方向走了过去。

赵中子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喊:“哎,你们干什么去?这么晚了。”

马玉洁只好无奈的站下,她知道赵中子是在监视她们的行踪,她不得不告诉他说:去大队部找工作组,请他们解决小民的学费问题。

说着话,赵中子已赖皮赖脸地凑到了马玉洁的跟前,他表现出很同情地说:“这可咋办呢?不能耽误孩子上学啊。”

他又转了转他的鬼目蛤眼,更显得殷勤地说:“这样吧,你们娘俩回去,夜里路不好走,我去一趟大队部,找工作组给你们请示一下,看能不能解决。”

马玉洁犹豫了一下,想:也可以的,赵中子必定是生产队长,又是目前工作组眼中的“红人”,只要他如实的反映她家的困难情况,工作组也会听取的。但她还是不放心的提示说:“小民虽是地主子女,但有受教育的权利。”

赵中子说:“我懂国家政策的,地主阶级的子女重在政治表现。现在全国正在普及小学教育,学校的规定是不合理的。”说完,赵中子就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去了大队部。

大约是半夜时分,马玉洁和金莲还担忧着孩子的学费能否解决,都没有睡去。赵中子敲着窗户叫着:“玉洁,我回来了。”

马玉洁急不可待地问:“工作组给解决了吗?”

“解决了,给免了。”赵中子有些自显和邀功的口气。

马玉洁和金莲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地,孩子可以顺利地上学了,她们心中有了一丝的喜悦。马玉洁说:“麻烦你了,回去歇着吧!”

赵中子说:“你出来一下,我把工作组开的“免费证明”给你。”

马玉洁只好穿着衬衣衬裤,趿拉着鞋开门出去。

赵中子的手在兜里掏着,眼睛却在马玉洁的身上游移搜索着。

马玉洁的心里不禁突突地跳了起来,她不觉地向后退着。

果然,赵中子在递给马玉洁“免费证明”后,在手抽回时,顺便在马玉洁的胸前触了一下,便赶紧缩回,转身走了。

马玉洁退进屋里,插上门,心里有了更多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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