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正要准备下班,韩正基推门进来,韩正基是新提的市政府秘书长,四十多岁,戴副眼镜,很有学问的样子。虽然都在一个办公楼,政府那边的人很少到市委这边来,市委这边的人也很少到那边去,人们之间好像在相互回避着什么,可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说起来就是你们市委你们政府,显得那么生分。
这两天,金书记和黄市长在省里开会,周若愚难得有一回轻松,不像金书记在时,他的大脑中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他是市委的大管家吗,市委这边的一切事他都要过问,大到一些重要会议的安排,小到吃喝拉撒。金书记在时,有些活动金书记总喜欢叫着他,对金书记的一番苦心,他是理解的,不过这也产生了一些副作用,许多副职们见了他脸色总是怪怪的,都说他是金书记的大红人,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人们说那话的意思,他也不在意人们说什么,一切工作重心都应该围绕金书记,他是市里一把手吗。
韩正基看他正要出门的样子,说:“下班呀,”周若愚点点头,“有事吗?韩秘书长。”周若愚故意加上韩秘书长几个字,毕竟他们没什么深交。韩正基有点不好意思,“今晚不知您有没有空儿?”韩正基称呼他您,显然是表示对他的尊敬。“有什么事吗?”周若愚又问。“今晚,我约了几个朋友聚聚,不知能否赏光呀?”韩正基满脸的真诚。“本来今晚和你嫂子说好要回家吃的,咱们这工作你也知道,能有空回家吃顿饭不容易,很长时间没和你嫂子一块儿吃顿饭了。”周若愚很为难的样子,“有几个场子,我都推了的。”“那,那不行就改日?”韩正基一脸的失望。周若愚说:“你等一下啊,”说着拿起桌上的电话,“喂,玉梅,今晚我不回家吃了。”说完放下电话说,“妥了。”“嫂子不会对我有意见吧。”韩正基问。“怎么会呢。”说完二人出了办公室。
韩正基的面子得给,而且要给足,不然,他不会当着他的面给妻子打电话,人们说请客有四大腻歪,请客不到,到了不喝,喝了不走,走了还回来。他可不想给韩正基留下不好的印象,韩正基亲自到他的办公室请他,他要是不去,真有点说不过去。
他们去的地方叫天上人间,猛一听像是休闲娱乐场所,其实,是个大酒店,周若愚去过几次,菜的味道还不错,印象最深的是那个‘中国足球’。
韩正基一路引导着,进了房间,房间里的人见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都是一些熟人儿,有政府的副秘书长赵进有,教育局长张怀冰,土地局长王乐际,建设局长高建设,财政局长马德海,卫生局长艾甘敬,高建设见他们进门就伸出双手,做了个要握手的动作,周若愚在他伸出的手上拍了一下,“又不是接见外宾,那么正规干什么。”搞的高建设那双手僵在那儿,伸又伸不出缩又没法缩。韩正基忙着打圆场,“大家辛苦一天了,不要搞的那么正规,轻松点儿,轻松点儿好。”众人齐声附和着,轻松轻松,周若愚接着说:“大家都是熟人儿了,没必要那么客气,哥们儿弟兄吗,客客气气不是显得生分吗。”众人又齐声附和着,生分生分,接下来又在谁坐正座的事上相互谦让了一会儿,周若愚推辞不过只好坐在正座。
韩正基招呼服务员上菜,上菜的是个女服务员,高挑个,很清秀,那女服务员端上一个瓷盘,里面放着切好的猪脚,瓷盘边上有两个碟子,碟子还盖着盖子,服务员摆好后正要走,赵进有拦住说:“别走呀,还没报菜名呢。”服务员转过身说:“中国足球。”说完就要走,张怀冰又拦住说:“女足啊,男足啊?”服务员想不到还有此一问,犹豫了一下说:“当然是男足了。”“那这猪脚也是男猪的脚喽,你可别骗我们,我们可有卫生局的人,能做dna鉴定。”
卫生局长艾甘敬说:“那猪怎么能叫男猪女猪呢,应该叫公猪和母猪。”那女服务员明白过来人们在开玩笑,脸红着跑了出去,众人一见,哈哈大笑。
凉菜又上了几个,韩正基招呼说:“来来来,吃臭脚,”
赵进有说:“不着急,不着急,酒还没喝呢,周秘书长讲两句?”
周若愚明白韩正基是借这个场合,想和大家联络一下感情,自己不能喧宾夺主,韩正基让自己来,一个是压压阵脚,再一个也借故和自己拉拉关系。他周若愚这点要看不出他的秘书长也不用当了。于是说:“我呀,就免了,还是让韩秘书长说两句。”
韩正基站起来说:“我是初到政府上班,对工作还不很熟悉,以后还要兄弟们多多关照,”说着端起酒杯,“这杯酒我先喝为敬。”说完仰脖把酒喝了。
周若愚说:“这韩秘书长都喝了,咱们就一齐祝韩秘书长工作顺利吧。”
大家一起举杯站起来,嘴里说着,应当的,应当的,把酒喝了。
周若愚看人们喝完,就说:“酒桌上的规矩,俩腿一站,喝了不算,第一杯喝了就喝了,接下来就不要站了。”
赵进有说:“吃菜吧,咱们也尝尝中国足球的脚怎么个臭。”
碟子的盖子打开,臭豆腐的臭味弥散开来。中国男足都成了人们取笑的对象,想想男足也真够可怜的,好容易上了一次世界杯,还捧了个鸭蛋回来。中超吧,又是黑哨又是赌球简直没法看。
酒喝的是五粮液,五十二度那种,赵进有说:“为了烘托一下气氛,我先喝一圈,就先从周秘书长开始。”
周若愚说:“我提个建议,谁走圈前先讲个段子。”
大家说好,赵进有说:“这我可没准备,我先想一下,有了,说有一个女生去牧场见习挤牛奶,看别人都挤了一桶了,她还只是挤了一点,正着急,突然老牛说了:‘小姐,我是公的!’
大家听后一阵大笑,齐说赵秘书长这段子有创意。赵进有忙说,是副秘书长。说着站起来端着酒杯和周若愚碰了一下,仰脖干了。
周若愚看着酒杯有些为难,他不能喝酒,尤其不能喝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有事找他,贪杯误事,有郑而刚的教训,他每到酒场有一个原则,喝酒不超过三杯。刚才已经喝了一杯,再喝就是第二杯了,下边还有几个局长,喝了赵进有这杯,其他人不喝又该说不给面子了。赵进有这家伙喝酒又认真,不喝他这杯肯定不干,正为难时,见赵进有站着,他有了主意,说:“赵秘书长,咱们酒桌的规矩你忘了?”
赵进有一楞,“什么规矩?”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忘了,忘了,陪领导喝酒惯了,不由就站起来了,算我白喝,算我白喝。”说着又到上一杯。
周若愚说:“怎么能让赵秘书长白喝呢,这杯酒我喝了,不过我有个要求,”说着从兜里拿出药来,“我是胃溃疡,一直吃着药哩,医生不让喝酒,今天韩秘书长的面子,我也破个例,三杯,三杯过后,我以水代酒。”
赵进有的认真劲儿就上来了,“那可不行,谁不知道你是海量,三杯,三十杯也不行啊。”
周若愚看赵进有难缠,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高建设给他递了个眼色,其他几个人也冲他笑了一下,他有了底。心里说看来今天这赵进有要倒霉了。他不再跟他计较,碰了一下杯把酒喝了。
接下来就是高建设,高建设说:“刚才我听赵秘书长说习惯了,我就讲个习惯了的段子,说这么一个小伙子坐在公园里发呆,他朋友问他,昨天你不是刚结婚吗?怎么了?他说,别提了,昨晚办完事,我随手就给了她一百。朋友说,给一百就给一百吧,反正肥水没流外人田,他又说,更可气的是,她又找给我二十。”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此时,正好那女服务员端菜进来,以为是笑她,放下盘子,匆匆走了,高建设说:“你还没报菜名哩,”那女服务员头也不回的说:“深海鱼头,”众人又大笑了一阵。
高建设说:“段子讲完了,我就来个如意圈,”赵进有问:“怎么个如意法?”高建设说:“怎么也比你多喝点儿,行了吧。我先给韩秘书长喝,首先谢谢韩秘书长给我们提供这么个机会,其次祝韩秘书长工作顺利,再次希望韩秘书长步步高升。”赵进有说:“看来你得喝三杯,一个理由一杯吗。”“三杯就三杯,初次和韩秘书长喝酒,我得表现表现不是。”高建设说完,三杯酒进了肚。
韩正基心里怪赵进有多事,看高建设喝了,自己要不喝说不过去,还给人留下个不爽快的印象,只好把三杯酒喝了。
高建设看韩秘书长喝完,就对赵进有说:“咱俩每人三杯,”赵进有说:“你该给周秘书长喝了,”“他呀,最后压轴,我最后才跟他喝。”高建设说着三杯酒进了肚,赵进有没办法,只好把三杯酒喝了。
高建设说:“哥儿几个,咱们都是局级,咱们齐抬一个吧。”众人响应,一起端杯。最后,高建设说:“周秘书长,你随意,我干了。”
王乐际说:“我也讲个新婚的段子,说是一女子新婚第二天去看医生,医生问:哪里不舒服,都吃过什么药?女子说:吃了避孕药后浑身不舒服,医生问:吃了多少?女子说:按说明一日一片吃的,一瓶避孕药一晚上都不够!老公根本就不歇!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马德海说:“说到日,我就趁热打铁说个日的,说是有这么一个新闻系统的饭局大家不是很熟,先自我介绍一下。一个漂亮mm先站起来说:我是报社的某某某······这时一个大哥站起来说:大家好,我是日报社的······
周若愚说:“不行,看来这段子不能讲了,再讲下去肚皮非笑破了不行。
局长们每人走了一圈,赵进有的舌头都大了,这时,酒店经理进来,后边跟了那个女服务员,进门就说:“贵客呀,慢待了,慢待了,我给大家加个菜,菜的口味怎么样,多提宝贵意见。”众人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韩正基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酒店老板韩金喜,我的老乡。”众人忙着说:“韩老板呀,坐下,坐下,一块儿喝两杯。”
那女服务员搬了把椅子过来,韩老板把椅子推开说:“跟领导喝酒,我那能坐着呢,我知道,咱们来的都是大干部,今天有幸见面,缘分呀,我给领导们每人喝一杯。”
韩正基一一介绍着,韩老板喝过,就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们的酒场也就散了。结局是赵进有喝的连北都找不到了,高建设和王乐际架着他说:“你们甭管了,我俩把他送回去。”
往外走时,周若愚隐约又听到那个嘶哑的声音,细听又没了,他想,那个人现在肯定就在这个酒店内,那人会是个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