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头的婚事_当局者迷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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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头的婚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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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病了,医生检查说是慢性胃炎,整个人开始变的消瘦,本来很大的脑袋显得更大了。若愚和妻子玉梅到医院看他,医生说像他这种情况,是饮食没有规律引起的,年轻时可能不太注意,饥一顿饱一顿,冷一顿热一顿地把胃吃坏了。现在开始出毛病了,他的肺部也有点小问题,烟是不能再让他吸了,喝酒更要注意,胃炎最忌讳喝酒了。听医生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若愚心里有几分歉疚,都怪自己没注意大头的生活,该找个女人管管他了。

若愚想着把大头的婚事办了,有一个女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总要好的多。这个大头对自己的事从来不上心,以他个人的条件,找个媳妇儿是件很容易的事。刚毕业那几年,给他介绍对象的不断,若愚跟着他当过几次电灯泡,很好的姑娘,大头见一面就没了下文。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给他介绍对象的热情也降了温,逐渐成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有失必有得,爱情的失落,换回他事业的腾飞,他先后在全国有影响的刊物上发表了几篇有影响的文章,还出版了几本经济方面的专著,在莱州大学是最年轻的教授。

在外人眼里大头有好多的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个怪人。他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性格让人受不了,本来学校分给了他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在一般人看来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二话不说就推掉了,前提条件是仍让他住在那栋二层苏联援建的专家楼里。那楼里本来住了四五家人,分到新楼后都搬走了,有新楼住谁还愿意住那儿呀。他不走是怕搬家麻烦,他的书,他的资料,在他的书房和卧室的什么地方,他已经习惯了,要是搬一次家整个就全乱套了,他还要重新布置那要耽误他不少时间,他喜欢过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没有喧嚣没有吵闹,安安静静谁也打断不了他的思路。住在生活区,他会很不自在。

给大头介绍对象的事,他事先并没有和大头商量,把自己的意思给妻子玉梅一说,已是十四中副校长的玉梅说:“这事早该办了,我们学校新调来了个舞蹈老师,人很漂亮,不如给他介绍介绍。”若愚问:“多大了?”玉梅说:“二十六啊还是二十七,具体我记不清了,上班去了我再问问。”若愚说:“是不是小点呀?大头今年有四十五了吧。”玉梅说:“小什么,总不能给他找个四十多的老姑娘吧,那可真把我难住了。”若愚说:“没四十多的,找个三十多的也行呀,这二十多岁,年龄差距那么大。”玉梅白他一眼说:“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吗?”若愚说:“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什么呀?就你们男人。”玉梅说:“你紧张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你就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大姑娘!”若愚说:“嘿嘿,跑题儿了啊,说给大头介绍女朋友呢,不要扯到我身上好不好。”玉梅说:“看把你紧张的,是不是外边有情人了?”若愚说:“谁能看上我呀,”

两口子正磨牙,家里的电话响了,玉梅一接,马上叫了起来,“儿子儿子,你可想死妈妈了。”若愚知道那是儿子的电话,儿子今年十八岁了,在澳大利亚读大学。以儿子的学习成绩,在国内考个大学不成问题,玉梅偏偏要送他出国。出了国吧,她还舍不得,整日里儿子儿子地念叨。若愚说你都快成祥林嫂了,玉梅反唇相讥,你们男人的心怎么那么狠呢,儿子不是你的儿子呀,你就不知道心疼。若愚说,让儿子出国干吗去了,不就是锻炼他吗。玉梅说,你当我不知道呀,我什么不懂呀,就是我那儿子在家连衣服都没洗过,他那日子怎么过呀。若愚不再理他,这些女人有时就是不可理喻。

玉梅和儿子聊了半天,才想起把电话递给他,“爸爸,”是儿子的声音,若愚心头一热,老泪差点下来。

他忙抑制住激动说,“子吟,生活还好吗?”

儿子说:“好,你们放心吧,我这儿一切都好。”

“生活费够花吗?没钱了说话,让你妈给你汇。”

“够了,我现在打工了,在一家中餐馆,老板是华人,对我可好了,你们放心好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吃饭当心,别饥一顿饱一顿的,会闹胃病的。”

“我没事,大头伯伯好吗?”

若愚猛然觉得儿子大了,懂事了会关心人了,从小大头最心疼他了,他还记得他大头伯伯。若愚沉吟了一下说:“好,好着哩。”

他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把大头的婚事解决了。

那是个周末,若愚约了大头和梆子一家一块儿出去玩,这其实是他事先想好的,安排大头和那个舞蹈老师见面。他和玉梅开车接了那个舞蹈老师,又去接大头。他们四人一辆车,梆子和他老婆一辆。大头上车时,看玉梅坐在前面,就去开后面车门,开门看到一个女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玉梅事先把大头的情况给舞蹈老师说了,舞蹈老师满心欢喜,一车人就大头还不知怎么回事。若愚开着车,玉梅扭身给他俩介绍:“这是姚佻,我们学校的舞蹈老师,这是李教授,莱州大学的。”姚佻主动伸出了手和大头握了一下。

让他俩坐一块儿是玉梅的有意安排,以大头的聪明,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心里很感激若愚两口子,这些年,在他个人生活上没少照顾他,可他独来独往自由散漫惯了,身边多了个女人他还有点不习惯。他很拘束地抱着两臂,目不斜视,搞得姚佻想跟他说话都没法开口。姚佻很不自然地扭头去看车窗外面,玉梅不由替他们着急,想找些话题打破沉默,搜索枯肠也想不出来,正着急时,若愚说话了,“子吟打电话了,问他大头伯伯好哩,”大头一听来了精神,“是吗,这小子,还能想起我来,我算没白疼了他。”玉梅赶紧接话,“他呀,不放心你的身体呢,说你一个人,没人照顾,劝我们赶紧给你物色个老伴儿,”大头说,“这小子,我有那么老吗,还给我物色个老伴儿,不过,这小子懂事了,知道关心人了。”玉梅说,“我们姚佻老师,很好呢,不仅人漂亮,舞跳的好,还很关心人。”大头见一说到姚佻,就又没话了。

沱沱江穿莱州市区而过,上游有一座水库,库区很大,再往上就进了山区。初秋的季节,一路上公路两侧郁郁葱葱,山涧里野花姹紫嫣红,很是好看。若愚陪市领导考察库区时,就觉得是个好去处。不过他们不是到库区,他们驱车一路直奔山里,要到沱沱江的上游。他看过沱沱江的考察报告,知道上游还有更好的去处,那是游人们不曾去过的。车在公路上行驶,时而和沱沱江相会,时而和沱沱江分离,就像两个难分难舍的情人。

车到公路尽头,沱沱江已变成了一条小溪,水流清澈见底。他们刚把车停好,准备着进山的物品,从远处跑来一条狗,接着出现了一个老人,老人走近,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若愚上前打招呼,“老人家好呀。”老人点点头,那狗围着他们转了一圈,蹲在老人一边摇着尾巴。若愚从老人来的方向望去,远处隐隐看到几户人家。若愚问老人,“我们车放这里没事吧?”老人说:“没事没事,我跟你们看着。”梆子拿出钱来说:“不让你白看的,说吧,要多少钱?”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梆子拿出十块钱。

他们背着行李,顺沱沱江而上,开始还有一段行人走的小路和沱沱江相依相伴,到后来路消失了,一边是山,一边是溪,还好溪流清澈,能看到下面的河床,河床是一整块的山石,溪流经过发出哗哗的响声,真个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众人一阵唏嘘怪若愚不会带路,若愚脱下鞋子,下到溪里,水不过膝,往前走出一段,回来说:“咱们来个猪八戒背媳妇儿,过了这段前面就好走了。”说着弯腰背起玉梅,玉梅两只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手里拎着他的鞋子,他胳膊后抄抱住她的双腿。梆子如法炮制背起自己老婆,剩下大头看着姚佻左右为难,若愚哪里管他,给梆子一个眼神,梆子心领神会,二人背着各自老婆就走。走出几十步,看大头背着舞蹈老师跟上来,他们才加快脚步。

顺溪流而上,走出几百米,走出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开阔地三面都是高山,正面山上垂下一条小瀑布,哗啦啦落入下面的一个水潭里,水潭有几百平米,清澈见底的潭水里,鱼儿悠闲自得地游动着,全然没留意到他们这些行人。

姚佻一见,首先兴奋起来,拉着玉梅和梆子老婆去看那潭水,用树枝草棍逗弄潭水里的游鱼。男人们忙着支起帐篷,草地上铺了一张毯子,那是供他们坐的。梆子支着帐篷嘴里也不闲着,“大哥,我这小嫂子不错,你看那杨柳细腰,那个身段,简直盖了,不像我那婆娘上下一般粗。”大头踢他一脚,“去去去,滚一边去。”说完脸还奇迹般的红了。若愚觉的这事可能有门,心里不由大喜,总算没有枉费自己一番心意。

他们帐篷搭好了,三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在三个女人中,姚佻显得更加出众,尤其是高挑曼妙的身段,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两道弯弯的细眉,杏眼朱唇,看样子今天是刻意打扮了一番。梆子看的两眼发直,若愚轻轻踢他一下,梆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瞄了大头一眼。大头并没在意他们的举动,他看着三面的青山,听着山风吹过树林声音说:“想不到还有这么个好去处,要是在这里杀上两盘,那可是太好了。”若愚问:“怎么?想起彭祖来了,这里可没有赵匡胤啊。”梆子说:“什么彭祖赵匡胤的,肚子呱呱叫了,先吃饭吧。”

他们正说着时,见一个和尚打扮的人拎着一只水桶健步如飞地到潭水边打了一桶水,三晃两晃又消失了。大头不由咦了一声,梆子只顾说话没有看到,若愚也看到了,三个女人只顾着说笑,全然没留意周围的动静。

大头站起身来,朝那边走去,若愚知他想一看究竟,也随后跟着。梆子在身后问:“你们干什么去呀?”也随后跟了过来。他们来到山脚边,看到一溜石阶,那石阶宽不过一米,很陡很窄,斜斜地通了上去,一眼看不到尽头。若愚试着蹬了两阶,要上去难度太大,不得不又退了下来。这时,玉梅喊他们过去吃东西,他们才回去了。

吃过东西后,大头拉着若愚去看那石阶,他没再让若愚上,而是自己爬了上去。若愚怕他一个人有什么不测,紧紧跟在后面。爬过有几百阶的样子,上面又出现了一片平坦的开阔地,一个院落赫然映入眼帘。想不到这里竟会有一户人家,他们来到院门前,看到门楣上写着三个字‘方觉寺’。他们正犹豫着是否进去,院里传出一声,“施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二人环顾四周,又对视一眼,便推门而入。

院里有三间正房,两间偏房,正房的门敞开着,门里站了一个白须和尚双手合十向他们微笑着。二人向前走了几步说:“打搅了。”老和尚说:“不妨,既然来了,就是有缘,何谈打搅。”若愚说:“敢问大师法号?”老和尚说:“小曾乃一云游曾人,何来法号,施主见笑。”

二人进到屋内,看里面很是简陋,墙壁上挂着几幅佛像,佛像下边一个香炉,香炉两边点着蜡烛,前面地上放着一个蒲团。若愚本不信佛,看屋内清冷没有香客,就想上一炷香。从衣兜里拿出几张百元钞票,要递给老和尚,老和尚没接,冲外面喊,“一清,”从门外进来一个和尚,正是拎桶打水那位。一清和尚接了钞票,给他把香烛点上。大头也上了香,老和尚吩咐一清泡茶,带他们进了里面的一个房内,房内更是简陋,一床一被一几,还有一些经书放在一只木箱上。老和尚说:“看二位施主相貌不凡,怎会来到这荒山野岭?”若愚刚要说话,大头开口说:“一切皆是缘。”老和尚微微一惊,又仔细打看他俩一番,一手捻须,点了的头说:“看施主颇有几分慧根,可否报上生辰八字。”大头说出自己的生辰八字,老和尚掐指一算,自言自语,“施主自幼聪慧,敏而好学,只可惜青年遇心魔无人开解,否则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若愚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老和尚微闭双目,“施主乃一官身,仕途顺利,小有成就。”

一清端茶进来,把茶放在几上又退了出去。老和尚说:“多谢二位施主慷慨,小曾无以为报,清茶一盏略表寸心。”二人端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连声夸赞好茶。

饮茶之后,老和尚站起身说:“两位施主,对不起,老衲要做功课了。”分明是在撵他们走了,二人只好告辞出来,老和尚送到门口说:“官场多险恶,须知进退,情场皆心魔,执着何必。”

二人原路返回去时,梆子正和三个女人玩扑克。见他们回来,玉梅埋怨说:“你们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若愚说:“没事没事,我们到山里转了转。”看天色不早,一行人打道回转。

在往回返的路上,若愚让玉梅和姚佻上了梆子的车,大头他俩一辆,他想着路上问大头对姚佻的感觉,车驶上公路,没等若愚开口大头先说:“我知道你的一番苦心,我俩不合适。”若愚问:“怎么不合适?说来听听。”大头说:“这女的太漂亮。”若愚说:“我就奇了怪了,我听说过嫌丑的,还没听说嫌漂亮的。”大头说:“拜托,你饶了我吧。”

若愚想起老和尚的话,‘官场多险恶,须知进退,情场皆心魔,执着何必。’这前面官场多险恶,须知进退,是在说自己,情场皆心魔,执着何必,就是在说大头了,这大头心里肯定有什么事一直在瞒着自己。就说:“你肯定有什么事一直不肯告诉我,说吧,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事。”大头说:“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事?”若愚说:“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结婚?老和尚说的心魔是什么?”大头说:“你别再逼我了好吗?算我求你了。”若愚说:“算我求你好吗?你要还拿我当兄弟,有什么事别压在心里,说出来我们一块儿解决。”大头说:“解决不了,你们谁也解决不了。”说完痛苦地把头歪过一边去。

若愚看着大头痛苦的样子,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快要被自己突破了,决定再加一把火,错过今天以后也许永远不可能了,想好后说:“心魔,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心理障碍,在这点上,你就是个懦夫,一个胆小鬼,我鄙视你。”大头回过头来说:“好了,你也别逼我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头说:“二十多年前,一个高中生喜欢上了本班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的课桌和他在同一排,只要他一扭头就能看见她的一张侧脸。他简直着了魔一样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那时的高中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他也知道那样不对,但他控制不住,他心里是那样的喜欢她,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神魂颠倒,她经过他身边时散发的气味是那样的令他陶醉。那是刻骨铭心的一种暗恋,是一种单相思,他苦苦地陷在其中不能自拔。本来名列前茅的成绩也一落千丈,他幻想着在月明的夜晚和她不期而遇,在夕阳西落的时候看见她的笑脸。在苦苦的折磨中他日渐消瘦,他下定决心,给她写了一封情书,上晚自习前,偷偷地塞进她的文具盒,希望她能看到。那一刻他是那样紧张,他怕看到她看见情书时的表情,他躲了出去,没敢上晚自习。”

大头停了一下问:“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若愚开着车看了他一眼,大头的脸色难看的可怕,就没有说话。大头说:“她竟当着全班人的面,把情书撕得粉碎摔在他的课桌上,他的心连同情书一起被撕得粉碎。第二天他失踪了,他万念俱灰,想到了死,走到河边,跳进河里想淹死算了,他却被河水飘着无法沉下去。来到铁路边,想卧轨,远远看一列火车过来,他趴在铁轨上闭目等死,火车驶过他却没事,那火车在另一条铁轨上飞驰而去。他正发愣时,屁股上被人用棍子敲了两下,‘嘿嘿,小伙子要睡觉回家睡去,’他扭头一看,是个拾荒的老头,一手拎了编织袋,一手拿着根木棍向远处走去。眼见死又死不成,他又只好回到学校,他剃了光头,他的性情变了,整天里一句话也不说,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高中毕业考上了莱州大学。”

若愚知道他在讲自己辛酸的往事,没想到他痛苦的伤疤被自己无情地揭开了,那是在被自己的逼迫下被揭开的呀,他甚至都能看到那伤疤还在滴着血,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在心里不止一次地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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