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
唐易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也没有在公司。自从公司资产前天被冻结,相关部门接手后,就没有人再看到唐易。公司是他的心血,是他的孩子,一个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孩子,就这样被扼杀了。哪一个做父母能眼睁睁地去看着?那太残忍,太冷酷,太无情。
我不知道唐易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他,也没有他的音信。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能问的人全问过了。手机拨了n回,回复一律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处,我好怕他出事,或想不开。
我一份份地买来新出的报纸,二十四小时地开着电视,搜索所有的社会新闻,无限恐惧地盯着电话,生怕下一刻收到让去认领尸体的通知……
时间,在这里似乎被无限延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当七十二个小时过去,我的精神崩到了极点,我终于受不住了。
我开始给唐易的父母打电话、给他的两个姐姐打电话,这件事情太大了,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果然他们还不知道出了事,我就知道唐易不会告诉他们。他就是这样的倔脾气,有好处愿意与人分享,受苦受难的时候就一个人抗着,即便被压垮了,也不向人求援,更不希望被亲人看到,这也是他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和我离婚的原因之一。
唐易的父母和两个姐姐都生活在南方的一座小城,那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比起大都市的嘈杂和喧嚣,不知要舒心多少倍。每次我和唐易回去都不想回来,而且计划着将来要回小城颐养天年,现在看来,这计划似乎遥遥无期了。
第二天,唐易的父母、两个姐姐和姐夫就火急火燎地从小城赶来了,当我从车站接到他们,我快要窒息的心终于获得一丝喘息的缝隙,那一刻我真想抱着他们失声痛哭,可是我怕吓坏了老人,他们年岁大了,经受不住太过剧烈的刺激。我只能强自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思潮,握了握每个人的手,借以获得一点安慰和勇气。
七十)
法斯宾德在电影里,借用阿里的口说出那句困扰他一生的伤痛:别害怕,恐惧会吞噬灵魂。
然而,或许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或许没有办法逾越,最终他还是被恐惧吞噬了,灵魂,乃至生命。
当我们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当我们一个又一个地询问熟悉的或陌生的人群,当我们逐家宾馆酒店地排查……就在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们按着对方给的地址找过去,是一家隐藏在小巷深处的旅馆,条件非常简陋。
旅馆老板一见到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抱怨,说什么真是倒霉啊,本来好心看他没地方去让他住下的,没想到却是个醉鬼,什么一天到晚喝个不停啊,连东西也不吃,这不是纯粹找死吗,要找死也换个地方,干吗来触他的霉头,而且什么证件都没有,这要是死在他这儿了,他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后来还是脾气比较急的二姐夫喝住了他,让他别唆快点领我们去看人,这才停住了他的唠叨不休,乖乖地带我们拐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要求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带走。
一踏进房间,一股熏人的酒气混浊着臭气席卷而来,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因为没有窗户,大白天的房里却是一片昏暗,啪的一声旅馆老板打开灯,我眨了眨眼,才看到有个人虾米般蜷缩在床上。
我走过去,看到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抵着胃,额头紧紧地皱着,有着酒精也冲散不了的浓浓的愁郁,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的,浑身酒气冲天,衣服被揉弄得不成形状,若不是嘴里不时发出几丝微弱的呻吟,真让人以为这已经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