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亦雯笑起来,笑声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具体有什么不一样,我懒得费心思去猜。我估计她可能正谈着恋爱,只有恋爱才会使人如此莫名其妙、阴晴不定、神经兮兮。
周末下午,恰逢我休息,我在走廊尽头的洗漱间里洗衣服。
以前我每周回一次家,渐渐地两周回一次家,现在,我记不得已经多少周没回家了。周末我就呆在宿舍,哪里都不去,盼着齐奇会忽然现身。
我站在水池旁,脚下踩着两块砖,双手在泡着洗衣粉的盆里揉搓一条牛仔裤。洗到一半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声喊:“完颜虹虹,有人找!”
我的心跳忽然加速,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在机场这个大院里,我平常来往的人基本上出不了这座楼。我从洗漱间里探出头来,朝走廊的西头,朝我房间所在的方向望去。第六感居然一点差错没有,我感到这颗心腾地就跳到胸口了,快要破胸而出。
齐奇站在我的宿舍门口,下午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小窗口投进来,抚在他的身上,像一幅浪漫的画儿。他英姿逼人地冲我微笑着,是那种天堂一般的微笑。那一刻,我真想立即支起画架,把他描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来找我。在阳光下,不是幻觉。真真切切,我看见他站在那里,站在我的宿舍门口。我感觉他和我一样,心里积蓄的思念和渴望已经太满,快要爆了,忍受不了,才不顾一切跑过来。
我把水淋淋的双手插进裤兜蹭了一下,快步向他走过去。
不知何故,我一向整洁的房间那天十分反常,桌上摆着泡面盒子,待洗的内衣搭在床尾,床上扔着两本翻到一半的缺乏品位的言情小说,天哪,简直让我无颜见人、无地自容。
齐奇四下打量一番,笑道:“这可不像个闺房。”
我忙推卸责任:“不是我一个人住。”
齐奇说:“蛮有生活气息的。”
我笑道:“谢谢恭维。”
我正要收拾狼狈的房间,齐奇说:“别忙了,我路过,看一眼就走。”
齐奇的声音依然有一丝凉凉的味道,那种凉凉的感觉令我心疼。我笑说:“你都看了几眼了?”
齐奇说:“那我这就走了?”
我说:“嫌我这里太乱吗?”
齐奇笑了笑,拉过一只椅子坐下来:“喜不喜欢看电影?施瓦辛格的新片。”
齐奇拿出两张电影票。他说飞行队发的票,他说一位同事没时间去,他一个人用两张票太浪费。我暗自欣喜,我对施瓦辛格没兴趣,但我对与齐奇并肩坐在电影院里的情景充满向往。
因为有风,我去把门关上了。然后,我靠着桌子站在他旁边。他的视线落在桌角的小相框上。那是我十八岁时的背影照,坐在芳草萋萋的小河边,没有人声,河水仿佛发出哗哗之音,我静静坐着,一动不动,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这是我在照片上的姿态,一个背影。
齐奇问:“你吗?”
“两年前的,让你见笑。”
“为什么照背影?”
“我不上相,一看镜头表情发僵,背影不需表情,比正面有意境。”
齐奇问:“谁拍的?”
“我爸。”
齐奇注视着照片:“背影也有表情,很美。”
齐奇把相框拿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相框里的我。
我靠桌站着,全神贯注俯视着他。他的肤色很健康,皮肤光洁,五官和谐,脸上的线条柔和生动,与我第一次见到的他没有多少差异,但此时此刻,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更真实,更令人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