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听着,从今天开始,你要再敢拿公家一分钱,我就把你指头剁下来!哪只手拿的剁哪只手!两只手拿的就剁两只手!剁残废了我养着你,养你一辈子也不能让你去蹲监狱!”
一阵寒风吹来,我双腿哆嗦,脸上的泪冷得要结冰。
21沉溺
天气凛冽起来。
有时北风打着尖利的哨音呼啸而过,有时候也会风平浪静,只有柔和的太阳光线洒在平坦辽阔的停机坪上。以往我从来没在意过的机坪,现在,它几乎一夜之间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每时每刻都牵动着我的呼吸,影响着我的心情。
每天清晨,当一架架红色的小飞机腾空而起,我的心总要抑制不住地随着它们高高飞起,随着它们激情地跳动。我因为喜欢齐奇而喜欢上了他的职业。每当齐奇领着他的学员,钻进红色的小飞机时,我感觉他和飞机融为一体,英姿飒爽地展翅翱翔在蓝天白云间。每当我走在蓝天下,总会不由自主地仰起头,长久凝望头顶的天空,寻找他的身影。尽管很多时候除了团团云雾我什么也看不到。有时看到飞机在头顶盘旋,我会忍不住猜想,是他吗?是不是他发现我了,透过舷窗在眺望我?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当然,我并不喜欢他从高空看我。我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尤其不愿齐奇从俯视的角度来看我。但他从高空中可以看到我的家乡,这让我知道,他的心情和我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对方,想念对方。白天我们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见面的机会很少。在期待夜晚来临、期待与齐奇见面的时间里,我常常度时如年。电话铃一响,我的心里就会漾出一片温柔,这份温柔中,心情会格外地好。
我的身体坐在蓝色柜台里,神思总是不由自主地陪着齐奇,陪着他工作,陪着他在万米高空几条固定的航线上飞翔。到了中午,当我隔着候机厅的大玻璃,远远看见他和同事们的小飞机一架架俯首冲下,平安落地,看见他穿着藏蓝色制服,三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学员则穿着军绿色制服,帮他拎着提箱,像三个小保镖跟随在左右,在阳光灿烂的停机坪上往回走时,我的心这才悄悄地落地,情不自禁地欢快舒展。
那些日子里,我的心情就那样在甜蜜和牵挂中,起起落落地往复循环。齐奇告诉我,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它的安全系数比火车要高得多。可是,几乎每一天,我都要为他这一日的平安飞行暗暗地祈祷。
每个周六,他都要到电信局的公话厅给他妈妈打电话。他与妈妈的定期通话雷打不动。有时候我不上班就陪他去,他在亭子里打电话,我就在外面晃悠。与妈妈通话的过程里,我隔着玻璃亭,有时看到他很快乐,很开心,有时也会争执,不知为什么争得面红耳赤。我问他为什么?他每每换上笑脸,告诉我,没什么,老人总是不放心,徒劳地担心。
那时我常常因接航班而错过吃饭时间,总以泡面对付,我的胃已数次以疼痛的方式提出抗议。齐奇经常从他们用餐的空勤餐厅打了饭菜过来,给我改善伙食。飞行餐食顿顿有美味,他总是用两只小瓷碗扣在一起,里面荤素搭配,塞得满满的,往往几道菜混在一起串了味,有时也会由热变凉。齐奇便买了电热杯和电炒锅,放在我的宿舍,进行特别的饭食加工。每每下午开完了讲评会,他会跑过来,用电炒锅帮我煮饭,炒菜,煲汤。我看着花生油在锅里吱啦吱啦地响,齐奇拿着锅铲系着我的花布小衫当围裙,蹲在地上用水果刀在砧板上一板一眼地切着葱花,让我感觉特别的温馨。每当那时,我总是穿着淡紫色的棉背心,拖着粉紫色的绒布拖鞋,在水泥地上走来走去,围着他团团转,用画报叠成高高的帽子给他戴上,心想如果嫁给他,一定是嫁了一个天底下最最模范的丈夫。每次在他的注视下拿起筷子时,我心中都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感。他喜欢看我吃东西,看我吃得津津有味,他会比我还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