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
清晨,齐奇带着学员进场了。
没有航班,候机室里静悄悄的,清洁工在悄悄地忙碌着,我站在二楼隔离厅的玻璃幕墙后面向停机坪眺望。从时间上推算,齐奇七点到情报室进行飞行前准备,六点半吃饭,六点起床,昨夜我挂电话时是凌晨四点,就算倒头就能入睡,睡觉时间也不足两个小时。而按规定,飞行员飞行前夜至少要保证七到八个小时的睡眠。而他,从这一刻走上飞机起,还要保证差不多五个小时的高空飞行。
内疚像虫子咬着我。我不住地骂自己。相爱的人为什么要这样不断地彼此折磨呢?难道这就是爱情的过程?我远远地看着他,学员跟在他的身边,帮他拎着装满资料的飞行箱,他的步履依然那么矫健,脸上却没有往日的笑容。
当红色小型训练机迎着朝阳腾空而起时,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和无奈的心情离开了。
一位做清洁的老阿姨吃惊地问我:“怎么来这么早?”
我搪塞说:“来取点东西。”
我想尽快解除这个误会。不能让他带着误解和波动的情绪在高空飞行。我琢磨着给高远打个电话,请他出面澄清一下。齐奇的生日快要到了,这是我一直扳着指头反复数着的日子。
我正犹豫着如何打出高远的电话,如何委婉得体地说出我的要求,不想高远的电话却打来了。着实让我意外,也忽然有了一种不祥之兆。
电话里,高远的声音格外沉痛:“虹虹,我妈妈……她……走了。”
“……”我顿时感觉脊背嗖嗖发凉,半天说不出话。
“凌晨四点,她走了。很平静,带着笑容。”他说。
也就是说,他送我回来后又返回医院,没多久,老人走了。
“哦,她老人家再也不用受罪了。高远,节哀顺变,你多保重。”许久,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我确实不知该怎么安慰一个刚刚失去了亲人的男人。老人是带着笑容和欣慰走的,我愈发觉得昨晚去看望她老人家是值得的。
请高远来澄清误会的想法,我只字未提。我为那个陌生的老人默默地祈祷,如果真的有天堂,我想她应该升入了天堂。
连续几天,除了远远地看看齐奇走在停坪的身影,我没有他的消息。但心里,一刻也没有放下过。倒是高远母亲去世带给我的伤感情绪,很快淡化了。
中午航班结束,我匆匆回到宿舍换了衣服,准备到市里为齐奇选购生日礼物。
我想这是一个澄清误会的机会。
齐奇喜欢花,我决定到花市看看。
走遍了花市每一个角落,我与一盆盛开着粉紫色花朵的蝴蝶兰一见倾心。驻足凝神,只见花瓣的色泽由淡至浓,娇而不俗,花形美丽别致,如一群蝴蝶在碧叶间翩翩起舞。空气干燥的严酷冬日,蝴蝶兰扑面而来的清丽温馨让我刻骨铭心。尽管价格不菲,我没有任何犹豫。
我抱着一盆花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我精心地把蝴蝶兰摆在窗台上,浇了水,像宝贝一样养着,只待那个日子到来,给他送去一份惊喜。
我又一次走进飞行公寓,走向那条走廊的顶端。红色的摩托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车前没有熟悉的身影,我抱着开得正艳的蝴蝶兰,敲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齐奇的房间里空前地热闹。桌子摆在了中间,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洋酒,水果摆了满满一桌。齐奇与他的三个学员,还有王立辉和郑晓娜,围桌而坐。
作为生日party的主角,齐奇淡淡地应付着,他的表情和情绪与生日的气氛有些失调,仿佛过生日的不是他,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