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暖烘烘的，各种类型的年轻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热烈地交谈，热烈地喝啤酒，热烈的气氛让我空虚的心灵暂时有了依托。我花一元钱点了邓丽君的《恰似你的温柔》，音乐响起来，拿起麦克风坐在小舞台边缘的圆椅里，整个身心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中，我唱得泪流满面。
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我放下麦克风，发现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孩鼓掌鼓得最起劲。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我，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他立即跑到我跟前，大方地自我介绍。
他叫江涛，是一名新学员，和我一个属相，同龄。他好奇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门工作，年龄多大，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我。我不答他的问题，只问：“听说学员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关灯睡觉，你这么晚了还敢出来玩，不怕师傅骂你？”
江涛无遮无拦地说：“只要没人打小报告，师傅怎么会知道呢？”
面前的男孩很容易就吸引了我。我仔细看了看他，的确是个帅小伙，漆黑的大眼睛，挺拔的身材，朝气蓬勃的面庞，率直的个性，比齐奇那种深藏不露、难以琢磨的性情要可爱得多。我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抑郁的心情有了一点点舒展。
“给你讲个笑话，有一个飞行员家里是农村的，他老妈一定要他寄一张开飞机的照片挂在家里。他就从驾驶舱探出半个身子拍了张照给寄回去。邻居阿婆们看了问他老妈，这三条腿的东西是什么？老妈也不清楚机型，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个月后，村里人人皆知：王家大儿子在省城是开三轮跑长途的……”江涛讲完了，率先大笑。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连续三天，每晚我都在小歌厅与江涛不期而遇。我们坐在角落胡乱地聊天，他一边妙语连珠、挖空心思地逗我发笑，一边不停地左顾右盼，心神不宁的样子。我知道，他跟女孩子在一起，最害怕的就是突然在这里看到师傅，所以一定要严加提防，像做地下工作的情报人员。可他又不愿让我洞破他的心虚。三天来，他给我讲了不下三十个笑话，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我一边忍受着情感失意的煎熬，一边享受着被男孩子赞美、追求的快感。江涛热情的恭维和讨好像一剂止痛药，让我伤痛的心暂时获得了麻醉，我尽可能让自己认识到：没有齐奇，没什么大不了，也未必一定没有快乐。
这晚离开娱乐厅时，江涛坚持要送我回宿舍。结果出了歌厅大门，他忽然左右看了看，对我说，你先走，待会我会追上你的。我嘲笑他，既然胆子比老鼠还小，还出来玩什么。江涛并不介意我说什么，我也毫不在意他会怎么想。当走出了学院的地界，走在机场的小道上时，江涛从路边树的阴影里鬼鬼祟祟冒了出来。
他一边跟在我身边走着，一边心神不安地用眼睛四处扫瞄，一边解释，千万别给师傅看到，要不然可就完了。我问完了是什么意思？他说，很严重了，学校明文规定学员不可以谈恋爱，有可能会开除。我正色道，别瞎说八道！谁跟你谈恋爱了？他说，我感觉我在恋爱，你没感觉到吗？我揶揄道，身为学生不守纪律，受点惩罚也是活该。江涛立即道，为了跟你在一起，受什么惩罚我都心甘情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我笑着问，真的吗？江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郑重地说，对天发誓！
经过一排建筑的阴影，江涛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我措手不及，正要把手抽出来，他又用力把我拉进怀里。他紧紧抱着我，突然把嘴唇贴到我脸上，含糊不清地说：“我对你感觉非常好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我喜欢你，你知道吗？前天晚上你在唱《恰似你的温柔》时我就发现自己爱上了你，我感觉你就是上天安排给我的天使……我从没有像喜欢你这样喜欢一个女孩，这几天我夜夜失眠，天天眼前晃的都是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