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_华丽的废墟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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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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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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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的一天,张涛通过一个同学的口讯,得知林妍雪又回到学校上课了。他便在她必经的路上等她,他们又来到了那片小草地。

我们分手吧。林妍雪闭上眼睛,声音哽咽地说。

张涛不知该说什么,在这些天里,他常常会做一个梦。梦见一阵萧索的东风,刮断他手中攥着的细线,把线那头的风筝越刮越远。就在它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就会被惊醒,那些天,他有种不祥的感觉,当他得知林妍雪还活在这世界上,他们之间大概就要“黄了”。

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女人。张涛最后从牙缝里迸出了这句话。他把一个单卡的三洋收录机送给了林妍雪。在八十年代初,这是一件相当贵重的礼物,张涛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如果找到了林妍雪,他们会拥有一间小屋。然后打开录音机,录下他们在屋里所说的话,还要买下所有邓丽君,徐小凤的歌集,让她们的歌声,伴随着他们,浸染着他们------

当张涛转身离去的时候,这个十九岁的男孩,给林妍雪留下的印象是;一脸络缌胡子,梭角分明的脸庞上,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暖色与红亮。深深凹入的大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肩膀更瘦削了。一米七五的身高,却由于一个多月的分别,更颀长了,像一棵脱了一层皮的树儿,让人看了心酸酸的。林妍雪的眼睛就这样被灼痛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像窝在心里被剜出来的疙瘩瘩。多年后,心痛的感觉,仍无法痊愈。

曾经有那么一刻,她想冲上去,抱住他的肩膀,对他说;这一个多月,她是怎样过来的。然而,她知道此刻任何话,对他都是多么无辜的伤害------她的出走,让他告别了校园的生活,她的出现,又破灭了他仅有的一点幻想。

林妍雪还没到家的时候,林二富已经在街头引颈张望。自从林妍雪失而复得之后,林二富在林妍雪该在家出现而没有出现的时候,总会忐忑不安,在街头来回踱步。当碰到林妍雪的时候,他便装作无所事事,有点散步的做作。

在林妍雪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林二富的心理承受力经受了极大的考验。可以说,如果林妍雪再有一年半载不回家,这个思女心切的汉子真的就要疯了。

最令林妍雪感动的是,那篇刊登在《鸵江日报》上的报导:“女儿,你在那里”这显然是篇出自记者之手的文章,但却是在父亲声泪俱下的情形下一蹴而就的。这篇文章感动了很多人,因为当时没有互联网,报纸是受众最多的读物,林妍雪因此声名昭著。直到后来她成了著名的电视节目女主播,仍有人记得这件事。当时街头开始流行小报,便有人把当年她的失踪,未经证实的堕胎事件,与现任小学校长的桃色事件,与三轮车夫的偷情史。乱七八糟的搅在一起,却也成了一篇夺人眼球的色情小说。所以,当九十年代来临的时候,谁在街头碰上了林妍雪,就像今天的网友碰上了“芙蓉姐姐”或“木美子”真人现身一样,会眼睛一亮,浮想联翩。

这篇报纸的感染力之奇妙,让守鳏多年,苦心孤旨的抚养一个从小失去母爱的小女孩的父亲变得高尚无比。而林妍雪却是迷途的羔羊,如果她仍活在这世上,而不悬崖勒马,那可就变成了千夫所指的千古罪人了。

当黄姨把这篇令人肝肠欲断的文章递到林妍雪的手中。像扔去了一颗催泪弹,十六岁的林妍雪,看完之后,摇摇欲坠,泪水像瀑布一样簌簌而下------

林妍雪在失踪的一个多月里,就躲在黄姨的家里。黄姨是林妍雪小时候的邻居,她的女儿珉珉与妍雪同龄。后来虽然她一家搬到了遥远的另一个城市,珉珉与妍雪仍交往甚笃。珉珉的父亲是文革时“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八十年代初,落实政策,成了一大型国有企业的厂长,并调到另一城市。

小时候,林二富禁止林妍雪与珉珉交往,是为了“划清界线”但她们却在私底下相处得却有如一对患难与共的姐妹。好象是这个原因,林妍雪的突然出现,给黄姨一家带来了对那个刚刚逝去的年代一些珍贵的回忆。

就像看见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和姐妹,她们在车站相见的情景,是颇让人感动的。黄姨紧紧的搂住林妍雪和珉珉,轻轻的抚摸着妍雪的头发,怜惜地说:妍雪,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变得这么漂亮了,你知道阿姨是多么盼着你来吗?

林妍雪的心被说得暖洋洋的,早已淡忘了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所以,应当说,黄姨家,也是林妍雪的另一个家。

事实上,黄姨也不赞成林妍雪为了这么幼稚的爱情出走。但她更反感林二富对女儿极为粗暴的教育方式。是林二富是一个巴掌,把女儿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扫地出门的。(事件的导火线是林二富终于得知林妍雪与张涛的恋情)在黄姨与妍雪一个多月的促膝谈心中,这对父女的矛盾渐渐被廓清。黄姨以一个长者的心态,剖析出其中感人的因素。林二富对妍雪是极爱的,但他处处以严父的身份要求女儿,结果适得其反。让缺乏母爱又渴望慈父的林妍雪,过早的沉溺于爱情的慰藉。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变这对父女间这种僵持的关系,殊非易事。林妍雪的出走,本身已说明了这一点。

就在黄姨在对林妍雪问题忧心忡忡的同时,也密切的关注着鸵江市林妍雪事件的是是非非。她有一个知交,是鸵江三中的教师,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她传递过来的。当那天她从信箱里打开这张报纸的时候,她知道,所有的问题,也已经到了迎刃而解的时候了。

黄姨是陪着林妍雪一起回家的,她们坐上颠簸的长途车。疲惫的林妍雪在黄姨的怀中睡得很恬静,让黄姨不禁怜惜万分,抚摸着她一头长长的头发,长叹短吁的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啊,但愿上帝之手能对你网开一面,让你不要承受石头和诅咒。

多年后,黄姨的这句话,似乎一语中谶。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当林妍雪坐在那幢豪华别墅的落地窗前,像吃饭一样吞下大量安眠药。模模糊糊中,她看见了上帝经过了她的身边,对正在对她甩石头的蜂拥的人群说:住手,你们都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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