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只乌黑油亮的乌鸦正停栖在光秃秃的树枝桠上,不慌不忙地用啄子整理着他的羽毛,枝桠被秋风吹得摇摆不定,乌鸦随之也趔趄着摇摆不定。
这幅秋季里的寒鸦图很为刘利云欣赏。他站在大瓦屋门口细心地打量着这只孤零零的黑老鸦,看着看着不禁扑哧笑出声来,这乌鸦真笨,何不去找个暖窝舒舒服服享受天伦之乐,却要在秋风瑟瑟的空旷处丢人现眼。
刘利云的笑声刚好被经过的阿青听到,阿青也跟着莫明其妙地笑:“老板,笑啥呢?”
刘利云微笑着略侧侧头:“你说,人有时候会不会也跟这乌鸦一样笨,放着暖窝不去,反要去挨冻。”
阿青说:“那当然有,比方光头良财就这样。”阿青原想拍一下刘利云的马屁,但刘利云听到光头良财时立刻收敛了笑,很长时间没有接上话。
刘利云自顾自反背着手,匆匆走回了大瓦屋。
菊香正端着花棚绣着一朵牡丹,牡丹鲜艳夺目,十分娇人。
刘利云跨进门槛时回头对呆傻着的阿青说:“阿青,以后别提这个畜生的名字,我恨这个名字。”说完脚步生风奔进里屋,差一点碰翻菊香的花棚。
菊香抬起眼,说:“跟谁发这么大的火?”
刘利云不答应,一屁股坐在床上。
菊香停下手中活,忙过来:“咋了?”
刘利云沉下脸,对着菊香吼道:“以后谁也不许提光头良财这畜生,谁提希他娘的匹。”
菊香也不说话,走出门轻轻埋怨依旧傻站着的阿青。
阿青哭丧着脸:“我不晓得老板不喜欢提他,真的不晓得。”
东厢房里老太太的声音传了过来:“叽哩咕噜讲啥风情话?你巴不得阿云上陈钱山做生意,你好勾勾搭搭找男人,沈家门出来的火油箱狗改不了吃屎。”
菊香的眼泪吧嗒吧哄嗒滴落下来,一扭身回到刘利云身边,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说:“这个家我是住不下去了,有事没事总往我身上出气,我一刻也受不了。”
那付蹙眉啼哭的动人娇态让刘利云非常心痛,一腔怒火腾然往上窜,心底里愤然骂道:“这个老太婆,恨不得拿老鼠药毒死她。”
他大步来到东厢房门口,硬硬地说:“你也给我这个当儿子的留点面子,动不动就骂她火油箱,火油箱,你儿子是世面上的人,被你四处一张扬我还能在人前说话。”
老太太不但没熄火,反而打开门,把一串刘利云送她的佛珠劈头盖脸扔过来。刘利云一闪身,佛珠摔落在地,摔得满地乱爬,有几颗还骨碌碌往刘利云的脚边转。
老太太说:“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别忘了是谁收养你,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现在看你有一点点铜钿了就想爬上来屙屎屙尿,我死了没啥,你落得不孝不忠的恶名看你咋在杏月阿姐面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