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亨这个清廷的知县来了,轿前的那位是他的师爷!”许用附耳对孟原悄悄说道。
孟原轻轻颌了颌首,自己所料固然不差。
“你们这些穷小子,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师爷用手指着大家大声地嚷道,满脸的狗仗人势。
“我们在讨论人事,哪来的疯狗在此狂吠!当心闪了舌头!”许用双手抱胸,不疾不徐地笑着对众人说道。
“你……”师爷被噎得无法开口,只要他一开口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条疯狗,不开口又无法还击,只弄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尴尬。
“还不退下,你个没用的东西!”方亨从轿中下来,喝住了师爷。师爷只得悻悻地退下,一副委屈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他本想先声夺人,好在新主子面前立点微功,没想到一上来寸功未立倒惹了一身臊,又被主子一顿呵斥,弄得里外不是人,样子极为狼狈。
“不知众位乡绅民儒商量得如何?是否同意接受新朝的龙愿了呢!”方亨骂完了师爷,转脸就在脸上堆满了讪笑。
孟原亲眼所见方亨的媚态,恶心地差点没吐出来,众人脸上也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没什么可商量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毁伤,就算是新朝有此禁令我等也绝不遵从!”许用满脸的正气。
“既已归顺我朝,何必还固守那旧制呢?只要众位把头发剃了,本县担保江阴举城平安!正所谓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各位还请三思哦!”方亨仍是满脸的讪笑。
“圣人也曾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呢!”许用一口回绝道。
“这么说是没的商量喽!”方亨仍然不死心。
“你身为明朝进士,头戴纱帽,身穿圆领,来做清朝知县,不知道羞耻吗?”许用怒骂道。
方亨用眼睛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黄毓祺脸上,他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又对黄毓祺说道:“黄书吏难道也这么不明事理,和这帮人同流合污吗?”
“说得好!你也知道他们是人,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牲!”黄毓祺同样满脸的凛然。
方亨听得前半句话还以为找到了一个识时务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丝欣喜,岂料后半句话话锋一转,反骂自己是猪狗不如的畜牲,刚绽开了一半的喜色,立刻被冻在了脸上,比之刚才的师爷愈发显得可笑。
但他当惯了奴才,仍然不死心,还想对众人进行劝诫,但人人都对他置之不理。他又劝了半天,这才悻悻地一甩袍袖,双唇嗫嚅了几句,转身上了轿,师爷也若丧家犬一般跟着走了。
众人一直朗声大笑,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为止。
等众人笑声渐歇以后,孟原走到许用身旁小声地说:“宜趁早行事,迟则恐生变!”
“孟贤弟的意思是……”
孟原没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