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不至于就这一个包吧?”
“当然不是,”蒙细月忿忿道,张张嘴欲言又止,没把下半句说出来。
这不是她唯一的包,却是唯一一个她自己买的包。
包就是女人的罂粟。
蒙细月平时花钱很有计划,连同对家里的规划也都做得极好,所以和冯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也能购置下几套住房。不过对包和鞋子的狂热方面,蒙细月未能免俗,不过她尽量选些没那么贵的品牌,这样一旦狂热症状发作也不会大出血。今天这款便是,论价钱自然比不得那些大牌,不过款式对她的胃口,价钱也不至于过分。前些年职位升上来后频频接触京城名流,这两年又有工作需要出入各类时尚场合,能拿得出手的包总少不了几款。
只不过,原来那些都是冯昙买单的,现在自然不愿意带出来。
想起来忽有些凄楚之感,如今对冯昙越死心,越显得过去那些年年岁岁,如此不值。
出大学后买的第一个算得上牌子的包,是冯昙到美国出差时给她带的。满满印全c字、最土气的coach,又大又难看,她嗔怪冯昙怎么挑这样丑的包,明明有那么多还算优雅的款式。冯昙一脸无辜:“我看这个最大。”她哭笑不得,男人在买包方面是从来没有审美的,不计款式不配衣服,单用体积大小除以价钱来看是否划算。后来两人薪资慢慢涨上来,冯昙开始给她买一些大家都熟知的奢侈牌子,也知道先拍照给她看,让她自己挑好再买……她想起今天冯昙带律师过来谈判时那女人挎着的包,清纯甜美系的loebsp;看,她□了这些年的男人,到头来都为人作嫁。
蒙细月不为冯昙伤心,她伤心的只是自己,好似拼命奋斗许多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她全年无休动辄熬通宵的加班改策划审预算,总还能勉励自己说,是为这个家。
而现在,除了女儿,她找不到第二样东西来支撑自己拼下去。
蒙细月甚至有点羡慕孙蕾蕾,见识过苏三这等花花公子,也知道景韶华那男人未必可靠,但至少,她现在还肯相信爱情,还肯去奋力一搏。
自己呢?蒙细月苦笑,她已丧失对周遭一切的信任。
至于爱,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童童为妈妈损失一个皮包而生出的愧疚,很快被吃到羊肉泡馍的喜悦掩盖。蒙细月提醒她不要把油腻兮兮的手往“苏三舅舅”的车上乱擦,苏三却不以为意:“反正就快送去做保养了,无所谓。”苏三载童童回小公馆,途经南湖书城又采购一批童书,画画的音乐的手工的,什么都有。小孩子其实是容易哄的,童童昨天还极敏感,仔细观察苏三和蒙细月的一言一行,今天已被苏三的糖衣炮弹打倒,一口一个“苏三舅舅”,叫得苏三心头滴滴泣血。
苏三和家政阿姨商量好这几天她多来照料童童,见蒙细月对童童恋恋不舍的模样,无奈叹道:“这几天你这里吧,我去别的地方住。”
蒙细月心想哪有赶主人走路的道理,却拗不过苏三,苏三平时什么都无所谓任人支来喝去的,真正拿定主意的事却谁也劝不住。坐在客厅地毯上陪童童搭城堡的积木时,蒙细月认真打量这被苏三藏得密不透风的小公馆。她见识过一些真正称得上豪宅的别墅,巴洛克洛可可各式风格应有尽有,苏三的小公馆看不出任何风格,任何一样家具装饰都摆得极随意,仔细琢磨又觉着精巧无比,半掩的屏风、错落的沙发椅,都找不出更合适它们的位置。色调也淡淡的,不似有些人喜欢黑白极简,又有人一意要装饰成田园风,还有挖空心思做复古的,或者跟展览一般摆满古董花瓶,是面墙就要挂字画……苏三的小公馆,粗一看朴实无华,其实样样都精雕细琢,踏进来只让人想窝到沙发里放松,什么风格,什么主义,都抛到脑后。
休整一晚后,翌日又是一场恶战,冯昙不愿直接上法庭,觉得有失体面,情愿付高价让律师们私下解决。他们罗列出蒙细月此前两年的出差记录,光乘坐的航班记录就有七八十次,早班午班晚班甚至深夜班,足以证明蒙细月的工作强度,完全不可能单人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蒙细月气得脸色煞白,谌律师也未料到对方短时间内把功课做到这么足,一时竟出现短暂的冷场。
大会议室里气氛凝滞,偏此时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敲门,笃笃笃三声,又笃笃笃三声。探进头来的是苏三,抱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盒子,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不知道这位苏三少爷又玩什么把戏。他也不和冯昙打招呼,径直走到蒙细月面前,打开盒子,是bottegava的一款波纹编织包,笑嘻嘻道:“时间紧,你先将就着用用。”
蒙细月知道苏三说“将就”的意思——苏三各种做派,很好地诠释什么叫吃饱了撑的或有钱了烧的。就拿他现在用的笔记本电脑来说吧,普通款的macbook,并无什么出奇,烧钱的是装笔记本的内胆包,专从意大利一家皮具厂的订做的。据说老板的独子和苏三是大学同学,给他精挑一块上好的牛皮,苏三自己设计画的版图,再找工厂的工人一针一脚缝出来的。自然也没有logo一类的东西,只有准老板在皮套上给苏三签的一个名,全球独此一款。蒙细月几次帮他跑腿,觉得那内胆包摸着舒服,内里细细的绒毛还有清洁功能,便寻思自己也买一个这牌子的包。她仔细分辨皮套上的签名,猜测出大致姓氏,搜到皮具店的官网,首页有普通公文包的价格,蒙细月数数那后面零的个数,够买好几个macbook,便默默地叉掉了页面。
不过今天苏三挑这时候来,显然不是只为她送一个包,他分明是故意要做给冯昙看的。苏三跟她说完,转头望着满屋子剑拔弩张的律师们,才看到他们似的,极惊诧地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忘了你们在开会。”他茫茫然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到冯昙身上,“冯经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他口上叫得亲热,却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