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府建在三王府后一条街的里面,虽不及三王府的大,却也是标准的王家风范,这三、四个月来,除了要忙活府里的事,还要跑到后街来监工,幸亏身边有王三儿帮忙张罗,才没让她累垮。
好不容易捡了块假山石坐了下来,王三儿却跑了来,看来府里又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了。
“总管。”忙着用袖子擦汗,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什么事?”
“咱们三爷回来了。”
碰――手上的茶杯掉到地上,幸亏是软土,没摔碎,“你说什么?”
“咱们爷回来了,大军已经到了凯旋门,两位王妃刚刚驾车过去了,让我过来通知你一声,让你这边先停一下,收拾一下家里,准备迎接爷。”
“哦,我知道,你……先回,我这边说一声就回去。”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回来了,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先干什么。愣了大半天,才招呼了几个工匠头过来,交代了一天的工程进程。
茫茫然地急走在街上,周围人的招呼声一句也没听进去。进了府,用凉水洗了把脸,镇定了下心神才安排各项事宜,先是准备一些附属礼品及礼品盒子、箱子,他一回来肯定马上要进宫,从南边来自然会带些稀奇玩意儿,当然,其他一些基本的附属礼品也是非带不可的。接着,让厨房备好明天的宴席用菜,明天铁定会有一堆朝臣官员前来道贺,再接着……没有了,就只等着他回来了。
捂着胸口,心为什么会跳这么快呢?呼了几口气,还是不见好转。
“总管,总管――”王三儿在大门外叫唤。
刚刚平静一些的心又碰碰直跳,“来了――”
“总管,快――爷到门口了,马上要去面圣,要准备些大红礼盒。”王三儿的前襟已经汗湿。
“好了,好了,都准备了,让人进来抬就是了。”
前门大开,两队军士撑开两边,进院子抬地上的礼品盒子及附属的小礼品。她则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央,望着门外……
他骑在马上,金盔锃亮,脸被染了层金色,肃穆威严,又多了几分霸气,他们就这么遥遥相望着,没人转开眼,也没人说话,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他也看不清她的,直到军师们出了院子,她才记得要上前请安,可惜已经来不及,他的马和王妃的马车已经驶向皇宫,浩浩荡荡的,尽显皇家威仪,她只得低下头,遥敬过去。她为自己的失礼而懊恼不已,心里却又有些失落,以及雀跃的欢喜,这么多复杂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她的大脑里。
“三儿。”
“总管,什么事儿?”
“我先到后街去,过了晚再回来,这里的事你盯着点,别大意了,有什么事过去找我。”
“总管,要不我去后街,您留下来,一会儿爷回来找您怎么办?”
“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我晚上回来过去请安。六王子的府要是搞砸了,咱们爷肯定也饶不了我。”
“是。”
她不知道自己的失落从何而来,就是想躲开些什么。
坐在六王府的花园里,怔怔地发呆,水池子里的荷花已经种好,白天耷拉着脑袋的花苞,随着傍晚的凉风渐渐立了起来,甚至还有些荷香飘过来。
工匠们都已经收工,领完了当日的工钱陆续离开,最后一个工头跑过来让她核算数目,她摆摆手,让他回去,今天没心思对帐。
偌大的府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清雅的荷香,已及静静的虫鸣:吱呀――吱呀――夏天里独特的热闹。
今晚的月亮很圆,明天就是十五了!
月光照进荷塘里,明晃晃的,几只小虫扒着水波在水面上滑行,打碎了一小片金黄,映着她的脸亮堂堂的。四处静得出奇,静得让人想哭。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不禁又失笑,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流眼泪?送到唇边尝了尝,咸的,她的眼泪也是咸的,她居然都不知道。她该庆幸才对啊,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流眼泪。
一只蛙子蹦出水面,停在荷叶上,她慢慢站起身,伸出手停在荷叶上方,蛙子吓得跳回水里,溅了她一脚的水。她笑出声,那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些古怪。因为她的泪水也滴落在水面上,伴着蛙子溅出来的水滴,任谁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眼泪。
双手捧了把水,捂到脸上,洗了个干干净净。袖子当布巾,抹了一把脸,转身回去。
山石的黑暗里站了一具白影,一动不动。
她停在原地,怔怔的不敢上前。
白影慢慢走出黑暗,他的轮廓渐渐明显……
“爷……您怎么在这儿……”
“我记得你还是我府里的人!”
苦笑,“六王子的令,我……”
“以后只听我的!”抓了她的胳膊,“知道吗?”声音低沉有力,像是隐忍着些什么。
“是,知道了,爷,您用过晚饭了吗?”
“没。”
“回吧,我让凌云早上买了聚宝斋的酥饼,还没来得及吃……”转念一想又不对,他该跟两位王妃用饭才对,只得支吾了半句带过去。
回了身打算从假山处穿过去,不期然,他却将她定在了假山的阴影里,不让她动。
“爷,您这是……”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片黑影就这么罩了过来,她则吓僵在那儿,任他吻上她的唇,热乎乎的。
“嗳?不在这,总管能跑哪儿去?”王三儿的声音从假山后面隐隐约约传过来。
他立即搂了她闪进一处暗洞里。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喊声也传过来,“总管――您在这儿吗?”
喊了数声,除了虫鸣外,了无声息。
“这么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兴许跟咱走叉了头,已经回去了吧?”另一个侍从这么答。
“也是,爷今儿回来,他怎么也不会在外面呆那么久,我们回府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