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传晚膳时,他们刚到,几位王子下马洗了脸就进去了,季海找了条少人的道拐回了住所,栓了门,一桶水早上就备好了,留着晚上回来洗澡用的,窗子关了才敢去洗,天虽热可一进凉水还是哆嗦了半天,慢慢习惯了水温,头搁在浴桶边上,蜷缩着身子,享受舒爽的凉意。
门外却有人敲了几下门,“季管事,在吗?皇上传旨,命您到前院伺候。”太监尖细着声音。
抓着木板子,缩进水底,“好,公公稍等,我马上就好。”胡乱抓了块麻布擦了擦身子,再抱了衣服,纱布裹胸是来不及了,随便用块绸子裹了下,才穿了衣服出去,头发还湿漉漉的。
顺着青草小道进了前院,屋子里灯火通明,笑声不断传出来,季海定了定不安的心才敢迈步进去。一进屋便放心了不少,左右两侧各府上的管事大部分都在,估计皇上也是一时兴起才招了这么多人。
抬头瞄了一眼三王子,正好他也在看她,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季海,过来这边!”六王子向她招招手。
她看看六王子指的是最靠皇上那桌的位子,暗自叫苦。却又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低头走过去,她知道不少人正看她,不管出于嫉妒还是羡慕,都让她如芒刺在背。
位子背靠六王子,三王子在右后边,恰好一侧眼可以看见彼此。
皇上夹着银筷子,笑呵呵的,“都到齐了吧?”
“启禀皇上都齐了,一共一十六个。”
“好,朕今天开心,跟大家一起尝尝这山村野味。”
众人群起敬酒,一片祥和,皇上更是龙心大悦。
终于忍耐到了最后,太监叫了起,才退出屋子,实际上肚子还饿得要命,酒到是喝了半壶,肠胃里空荡荡的,不禁觉得头有点晕乎。
拐进了小巷子,头更晕了,中午就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又喝了这么多酒,不管她酒量再怎么好,依然觉得头重脚轻。找了块青石板坐下来,打算稳一稳。
月亮虽只有半圆,却依然清黄明亮,一道暗影挡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只能看见他的暗影,看不清脸面,“爷,您怎么在这儿?”
他没作声,弯下腰抱起她。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四下里张望,怕有人看见,她知道让他松手是不可能的。
月光清淡,撒在两人身上,小巷里草香虫鸣,一切都柔的不真实。两人静静的谁也不说话。
巷子尽头栓了一匹马,他将她放到马上,自己再跃上来,季海头昏得要命,不想再跟他计较什么,随他去吧。
马奔驰在月光里,凉风过耳,冲淡了她不少酒气,同时也翻搅着她的胃,出了近卫营时,她就想吐,像只中了箭的夜莺,耷拉着脑袋趴在马脖子上,临近河边,他勒了马,她赶紧偏腿跳了下来,大吐狂吐,直到把所有晕眩都吐干净了才罢休,捂了一把水进嘴里,终于觉得舒服了很多。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河水反射来的月光映得他们脸上亮堂堂的,一道道波纹游走在眉眼上。
“算了吧!”他如是说。
她蹲在原处,水珠还在脸颊上滚动。
“到此为止!”
突然觉得眼角热热的,有两串东西弯弯地滑下来,随着水珠一起滑落进河。
他蹲下身,从身后抱过来,脸贴着她的,静静地不说话。
周围只有水流、虫鸣及马儿不时的喷嚏声。她想过很多方式跟随他,可其中并不包括做他的女人,她内心里始终有种低劣感,总记得他高高擎着那碗米的样子,挥之不去,却又不想记起来,这种矛盾一直持续了十年,慢慢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他到底是哪种感情比较多一点。可今晚,他的话让她变得脆弱起来,终于发现,自己的心还是女人的心,经不住太多的东西。
“沙――沙――”青草地上一串轻低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迟疑,不确定的低吟:“三哥……你……你们……”
六王子提着靴子,裤腿一条卷着,一条在脚踝处摆荡,迎着月光和河水的倒影,季海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吃惊与不置信。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怀疑她的身份,却又不能肯定,但更多的是惊讶她和三王子的关系,不管她是女人还是男人,这关系都够让人吃惊半天的。
“季海……”
季海侧过脸,没再看他,这场面她要想想怎么才能解释得完美一点,可金谋并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一把抱了她起身,直直地经过六王子的身边,没有停留。
她眼角可以看到六王子的吃惊,经过他身边时,又多了份了然,渐渐的他的脸上清晰的现出更惊讶的表情。
“三哥――”他要弄明白,这一切太突然,太震撼。
“六弟,太晚了,回去休息吧。”背着身这么说。
“三哥――”
他放了她到马上,六王子却抓了马缰绳,眼睛瞪得溜圆,他们是亲兄弟,性格都是一样的倔强,不弄清楚事实,他是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兄弟俩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对望着……
“你――”这句话更像是对着季海,季海叹息,什么时候起她成了如此炙手可热的人了?
“六殿下,太晚了,您回吧。”她只能这么说,站得再久,他们依然也说不出什么话,这事情真是越来越乱。
风吹着窗柃上的白纸,哗啦啦的响得清脆,他送了她回屋子,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她明白,他多得事要做,首先,他要想办法把她的身份变过来,变成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