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puma的体力越来越差,有时带牠出去散步,走不到二十公尺牠就累到趴在地上不愿前进。我用脚逗牠干我,牠试了几下未果也就意兴阑珊不搞了,为避免刺激牠的自尊心,后来我也不主动逗puma了。
晚上,我将牠抱在怀裡睡觉,半夜总要醒来确认好几次,因为puma不像以前那样在床上走来走去换姿势、换位置,而是静静躺在我的手臂上。
到底…为什麼一动也不动?我戒慎恐惧地将手指放在puma的胸口,慢慢感受牠微小虚弱的胸口起伏,才能放心地继续睡。
我说过了,如果那个时间该来了,只要puma就在我身边,纵使伤心,但还是能用幸福的心情去接受。但我们全家都要从彰化开车到台北,这一段当天来回的旅程如果只有puma一条狗在家,我真的很不放心。
万一,万一puma孤孤单单死在家里,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窗明几净的诚品无论如何不能带宠物进去,任何人都理解。但我想带puma一起去签书会,不是想要耍可爱,而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怕牠在没人陪的寂寞中死掉。我答应过牠的。
「这个我无法保证,不过我会尽量帮你沟通。」编辑也没把握。
「拜託,puma这几天情况真的很不好,请诚品务必通融我!」我恳求:「如果puma在我签书会的时候死掉,我会发疯的。」
诚恳是我的强项,沟通是编辑的强项,信义诚品竟然答应破例。
我超兴奋。签书会当天我们超开心地全家人开车北上,遇到休息站就下来吃点东西、让puma稍微走动跟尿尿,很有全家出游的感觉。
到了诚品,我们将puma放在竹篮子裡提著,原本是想让puma一直待在员工休息室直到签书会结束,但不知道为什麼等到签书会正式登场时,装著puma的竹篮子也被放在现场的角落地上。
我拿著麦克风说些感谢大家支持的话,但眼睛却不由自主飘到puma身上。
才不管这裡是哪裡,才不管有多少人在听我说话,最喜欢当跟屁虫的puma奋力挣扎著牠虚弱的小身体、拚命想爬出竹篮子到我身边,模样好可爱好可爱。
后来签书会结束我乾脆抱著puma跟大家合照,留下难能可贵的纪念。
「puma,二哥哥现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喔。」
我抱著终於安心了的puma,镁光灯此起彼落,让牠分享我的世界。
《二哥哥很想你57没有铃鐺声的家》
回到家,一整天舟车劳顿的大家很快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永远记得我买了几个鸡肉饭便当回来当中餐,大家竟然还在睡,我只好跟puma自己先开动。吃完了,puma朝气勃勃地对著我大叫,一直叫一直叫,我很开心地用脚戳牠,说:「这麼有精神啊,那就是又活过来啦!」
后来puma叫到大家都没办法继续睡觉,睡眼惺忪的大哥还开门兇牠,叫牠闭嘴。puma怏怏结束了牠的一阵乱叫。
我想大哥一定很后悔。
两天后,某杂誌送我两张电影《断背山》的特映票,我兴致冲冲地邀了女孩去看。
搭火车到台北前,我在家门口亲了妈妈一下。
puma慵懒地趴在地上,妈牵著。
平常我都会蹲下来摸摸puma,用手指轻轻敲一下牠的脑袋,说:「敲一下。要乖乖听奶奶跟妈妈的话,等二哥哥回来跟你玩。」
但那一天没有。
要赶火车,我只是仓促地将背包调整一下,看著趴在地上的puma说再见。
puma吐著舌头。
看完《断背山》的隔天,原本中午就要回彰化,但难得约会,我跟女孩又多看了一场电影。看电影时我将手机关机。却不知怎地,整个看电影的过程中我都心神不寧,身体怪怪的,有种快要感冒了的病感。
搭火车回彰化的途中,我才想起要将手机打开。
等待我的,是爸爸的留言。
puma走了。
奶奶牵著puma在巷子裡散步,突然puma不走了,全身发抖。
最后是妈妈抱著牠,让一直等不到二哥哥回家的puma慢慢闔上眼睛。
我在火车上大哭。
在厕所裡打了通电话给毛毛狗,毛毛狗也大哭。
「公公,puma会很好的……」她抽抽咽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麼我没有在牠的旁边,我答应过牠的……」我悔恨不已,明明就只差了几个小时,为什麼我就是不在牠旁边?
困在缓慢移动的火车上什麼也做不了,我打开电脑,写著给puma的信。
眼泪不断落在键盘上。
回到没有铃鐺声的家。
puma被妈妈用粉红色的大毛巾包著,那是牠洗完澡后专用的大毛巾。
牠的样子不只安祥,还很可爱。
puma的舌头一如往常露在嘴巴外面半截,好像在笑。
我抱著牠一直哭一直道歉。
十几年来我一直在puma耳边说:「puma,你死掉的时候,二哥哥一定会在旁边陪你喔,不会让你害怕……不过你要努力等二哥哥回家喔!」之类的话都做不到。
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会死,但我真的不知道你死的时候,没有我在你身边。
大哥回家了,三三也回家了。
轮流抱著puma痛哭,低声说著只有他们懂的回忆。
puma被妈妈放在纸箱裡,我将纸箱靠在床边,牠陪我,我陪牠。
我一直都很怕鬼,很怕很怕。但我恨不得睡到一半忽然感觉到puma又在床上走来走去,恨不得突然闻到一股令人无奈的尿骚味,恨不得鼻子裡突然伸进一条溼溼软软的舌头乱吃我的鼻涕。
但都没有。我只是哭。
哭累了就睡,睡到一半就忍不住开灯,坐在纸箱边不断摸摸牠。
以前,我总觉得电影裡的生离死别都演得很假。什麼「求求你醒过来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妳只是睡著了对不对?对不对?」之类的对白真是假到噁心。但我不断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