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曼也吃了一惊。她心里清楚,李冰是替自己背了黑锅。手术的前半截是她做的,后半截是自己做的,病人是在结束手术时突然出现意外情况死的,主要责任肯定应该是自己的,但李冰却承担了这个责任。她承担责任从技术上来讲就会少很多质疑,因为她是国内顶级专家,但同时她也会多少受些名誉的损失,有时对于专家来说,名誉相当于技术生命。
也即是说,为了保护自己,李冰不惜牺牲自己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技术生命。一时间陶曼不知道是该怨恨她还是该感激她。又想到这种未知的结果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家人家事,家事一词重重地刺伤了她的心,她再也忍不住,抽泣出声泪流满面,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仓促地拿上自己的包,逃一般跑出了医院。
赵江平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进家时屋里黑着灯,他以为陶曼带着孩子去姥姥家了。可是一开灯,却发现陶曼眼睛红肿地在沙发上躺着。他吃了一惊:“怎么了你?”
陶曼不出声。
赵江平有些心虚,走过来伸手摸她的脑门,陶曼推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到底?”
“有个人今天死在我刀下了。”陶曼声音沙哑目光无神。
“哟!”赵江平本能的反应,“不是你的问题吧?”
“我被停职了。”
赵江平有点不敢相信,陶曼从医十多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乍一见到陶曼倒在沙发上看自己那幽怨的眼神,他差一点以为她发现自己的隐情了。
“是你的问题?”他实际上心里想的是“是我老婆的问题?”
“应该是吧。”
赵江平心里一沉,咂了一下嘴,眉头紧皱着责怪说:“你怎么搞的?不是说没把握的手术不做吗?人家家属没找你麻烦吧?”这种关心纯粹出于本能。两个人生活近十年,休憩相关,赵江平本能地把陶曼的问题当成自己的问题――自家的问题来对待了。
“他们要告我。”
赵江平听到这句话心就凉了。他走过来拨开陶曼的头发看她的脸、胳膊和手,没有发现被殴打的痕迹,以前陶曼跟他说过认识的医生手术事故后被病人家属打的事。他很担心陶曼也遭到了这种待遇。
“怎么会这样?”
陶曼抬起眼睛,拿一种奇怪的眼神冷冷地看他。赵江平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了,她才说:“老公,我要是因此没工作了,你会不会跟我离婚?”
赵江平啧了一声:“胡说什么呢?谁会因为老婆没工作了就跟她离婚!”看陶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由得有些心疼,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拍着:“其实无所谓,你那工作虽然收入不错,但风险也大。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病人动不动就要告医生,根本不管是不是你的责任。不干就不干了。”
“你……从来没想过跟我离婚?”
赵江平揣度着陶曼的话:“怎么老离婚离婚的?手术也出错,严重怀疑你最近脑袋被门挤了?”
陶曼的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下来了。心里真愿意相信赵江平是真心这么说的,看他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他从来也没有出轨过。可终究事与愿为,此时此景倒不知该怎么往下进行了。
陶曼模样可怜,赵江平愧疚而不安,便想搂住她安慰一下,没想到却被陶曼推开了。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江平的心一下就不跳了,接着又疯了一样狂跳起来。
“……什么?”
“跟李南薇。”陶曼抬起眼睛目光幽怨地看着他。
恍然间一个炸雷劈在头上,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剧烈的闪电!无边的黑暗!。赵江平浑身冰冷、手脚发麻,一时间脑子里空白一片。他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纸墙这么快就透了。
“是因为这个……手术才出错的?”他讷讷几不成言。
“你说呢?”
沉默了大约一分钟。赵江平确定是东窗事发了。他本能地想抵赖、绞辩、解释、找种种借口――可在陶曼平静得出奇的目光下,这一切只化成艰难出口的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