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惜红衣_红颜误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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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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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惜红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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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新师兄如晤:

绵州一别,数月有余,愚妹虽是懒惰成性,但蒙师兄重托,万不敢有半分懈怠。由洞庭药王庄辗转巫山万花阁,又一路南追到苏州飞雪山庄,孰料稍有眉目,又被恶人挟持,其中坎坷曲折,一言难尽……方有转机,又被一大闲人追逼,着实进退维艰。算来你名义上的娘子(此处见谅,愚妹着实不知当如何称呼)毒性迷走体内,性命垂危,旦夕之间,愚妹定当竭尽全力,还望师兄稍安毋躁,静侯佳音方好。

妹唐多儿”

——多儿的信,和她的人一样的嗦。

仇于新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入药炉,微弱的火苗舔舐纸角,腾地一下窜起来,不多时,淡淡的青烟冒起来,剩余点点灰烬。

近旁的桌上,散乱着张张药方,密密麻麻地涂满了墨迹,横七竖八地铺满了桌面。

仇于新手一挥,纸张纷纷落地,被他踩在脚下,任意践踏。抬眼,透过半开的窗扇,斜看过去,见系着披肩裹得严严实实的俞清婉,站着出神地凝视着身前的梅树。

是了,虽是唤她清婉,不同的是,他不会再将她混淆为另外一个人。

停下手中的忙碌,他侧立在窗边,由窗叶挡住他的半张脸,环抱双手,打量着她。

看得出来,她对梅,情有独钟,以至于看到一树梅花盛开,都可以露出那么欣喜的笑容。不过,那样的笑,很快淡了下去,到后来,隐藏不见。她朝前走了一步,双手扶住树干,只有嘴唇偶有开合,低喃什么,可惜他却听不清楚。

近来日渐烦躁的心,因她的举动,稍微平静,他微微笑起来——对一株梅树自言自语,这样的事,大概也只有她才能做得出来吧?

不过,她接下来的动作立刻使他的好心情无影无踪。瞪着她解下披肩,散开来,铺在地面,又直起身子,踮高脚尖,曲指伸向树枝,似乎想要攀折梅枝梅花。

一朵梅花被她采撷到手,她舒了一口气,却忽视了重心不稳的身子,脚下踉跄一步,朝后跌坐在地。

幸好,不是很疼——缓缓张开手,低头凝视手心间的那朵白梅,指尖顺着花瓣边缘游走,又兀自失神起来。

“我不知道你当了采花贼。”

背后有人在发话,她却不会把明摆着听出来很克制的声音当作是戏谑。心一慌,想要赶紧爬起来,谁料忙中出错,她踩到自己的裙摆,不小心,又狼狈地倒下去。

连续出丑,颜面无存,她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想着他是准备要教训自己了,委实不敢抬头看他此刻的表情。

仇于新瞧她低眉顺眼一副随时准备受教的模样,拿起铺在地上的披风,用力抖了抖,甩手,重新给她披上,而后拉她起来,拍掉她身上还附着的雪。

俞清婉愣愣地看他为自己系好披风,还没恍惚过神来,他已开口,语气虽不似方才那般严厉了,却又有几分责备:“你要摘梅,叫梅儿便是,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么?”

“梅儿去了市集。”听他在问自己,她偷偷瞅他,有些心虚,“我见你关在药房一天没出来,想来也忙得不可开交,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了。”心虚的视线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睨了她一眼,眼神威力十足。

她讪讪一笑:“只是摘朵小花,没什么大碍的。”

“摘朵小花,你都跌跤,还真不放心叫你做什么大事。”她要强词夺理,没问题,他陪她,就看谁能技高一筹而已。

“我是不小心……”听他糗她,她争辩,有些不服气地看他,却发现他眼底尽是好整以暇的笑意。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他是故意在逗弄她,她却真的和他计较起来。

他盯着她胀红了的脸,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如今你居然也能与我明目张胆地斗嘴起来,看来胆子长了不少。”

“承蒙夸奖。”她恨恨地咬牙,竟也没察觉自己是在反唇相讥。

仇于新开始笑,开怀不已,以至于整个院子,都是他爽朗的大笑声。

习惯了他无声的微笑,忽然之间,他如此畅快地笑,以前不曾见过,倒使俞清婉发怔起来。

被他拽住双臂,卷入怀中,还在诧异,冷不丁,耳边已有他在低语:“许久不曾如此笑过了,今日可真要好好谢谢你。”

有所了然,俞清婉抿抿唇,伸手回拥他,嘴角勾起一朵笑纹。

一时间,天地仿佛都静了,似乎只有他们两人还存于世,彼此相拥呵护。

直到俞清婉压抑不住地低低咳起来,仇于新才如梦初醒一般,惦念她的身子,手动了动,想要松开,带她回房。

“不……”觉察他的意图,俞清婉摇了摇头,固执地不肯放开他。在他怀中微微偏过脸,又看向那株白梅。

“怎么了?”仇于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那被朵朵花蕾压沉了枝干的梅树,隐约觉得她有心事。

“立春了呢。”她似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说话,脸上的表情琢磨不透,“可你看这梅,为何还在盛开之中,不见有凋谢的迹象呢?”

她不说,他还不曾注意到。记起立春已过了三日,照理说,梅花应该凋谢才是,院中白梅一反常态,吐蕊开放——

他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实在不是好兆头。

“世间稀奇之事,不止一二。梅花反季开放,古往今来,也不是头一遭。”他佯装无所谓地淡淡开口,转身向她,“更何况,川西气候本就冷了些,延迟些时候——”

“如何?”他忽然止住了话题,俞清婉感觉奇怪,忍不住追问。

仇于新笑了笑,抬手,袖拂过她的面庞,继续说下去:“延迟些时候,再凋谢,也不算迟。”

周边有淡淡的香气弥漫,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很独特,又很奇怪,俞清婉只觉得自己忽然昏昏欲睡。

“我……”她抚着额头,摇了摇头,非但没有清醒,连眼前仇于新的面孔也模糊起来。

“睡吧……”仇于新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

眼皮上下打架,整个人,最终敌不过睡梦的召唤,枕在仇于新的肩上,沉睡过去。

“小姐——”

仇于新抬眼望去,见后院门开,梅儿捂着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脚下的菜篮翻转,果蔬掉了一地。

“关门,过来。”他沉声开口,低头看自己方才从俞清婉面庞拂过的袖袍,斑斑血迹,沾染其上,触目惊心。

梅儿大梦初醒,忙合上门,应声跑过来,焦急地看仇于新怀中的俞清婉,拿出帕子拭去她人中处的鼻血。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从梅儿的表情,他已探知一二。

“半个月了。”梅儿半低着头回话,根本不敢看仇于新阴沉的脸。

“半个月了?”仇于新眯眼,目光刺得梅儿的肩头颤抖起来,“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听他瞬间变得很冷很可怕的声音,梅儿不免有点胆寒起来,不敢与他撒谎,只能俱实以告:“小姐说你这些时日为了解她的毒,已费了不少心,执意不许我再告诉你。”

“她是这么说的?”他不免有些懊恼,为她的固执,还为自己的疏忽。

原以为还有不少时日,结果是自己忽略,她的毒性,来得猛烈,若不另想它法,她恐怕,就真的熬不过这个孟春了。

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只是——

摇摆不定,心里的天平在左右倾斜。

“仇大夫!”梅儿的语气变得惊惧起来,颤抖的嗓音都变了腔调。

他一惊,视线游移到俞清婉的脸上,眼神忽变。

但见她闭目沉静的睡颜,有两道血泪,正缓缓沿着她的眼角淌下。

“仇大夫……”梅儿哭起来,这一回的呼唤,有深深的恐惧,还有指望他能妙手回春的希冀。

仇于新的眼神,由最初的震撼变为犹豫,而后,慢慢的,决定了什么似的,逐渐冷下来。他出手,从俞清婉的容颜上抚过,掌心染了她的血,而后,慢慢地收回身侧,紧握成拳。

他要她活下去,在等不到唐多儿的情况下,他只能狠心!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香,要不是腹中开始饥饿,恐怕还不会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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