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报名费，书本费，作业费，班费，乱七八糟的种种杂费，开了票的，不开票的，也不知有多少了。
老师让包书，一定得用牛皮纸。
老师让给作业本套上拉杆封皮儿，拉杆必须得是蓝色的。
老师让准备两个草稿本，必须得50页，少一页也不行。
老师让……老师让做的事多了，多到我记也记不住，只好拿笔一样一样写下来，以便照章落实。落实完老师的一套一套的指令，接下来，就该落实孩子的了。
让人头疼的是，老师的指令倒显得相对容易些，起码针对性强，便于操作。可孩子的就不同了，孩子的指令跟海边的天一样，变得毫无道理，毫无章法。
第一天上午，他说，小朋友们都用彩色橡皮铅笔，咱不能没有，又不贵，虽说啥样的铅笔都是用，可咱不能让人家笑话不是？
我只得说：好！于是，我去找，一家一家文体店，转酸了腿，转垮了腰。
第一天中午，他说，小朋友们都用单色不带橡皮的铅笔了，上午那些拿带橡皮钢笔的小朋友，都被人笑话，说他们是土老帽，幸好我没往出拿。
第一天下午，他说，小朋友们都有了那种盒装的小橡皮，带香味的，挤一溜儿，又好看又好玩儿，一块钱一盒，咱要不要也来一个？
第一天傍晚，他说，今年的三角尺都是透明的了，去年那种没人用啦；他还说，水彩笔是卡通透视的啦，那种笨头笨脑的盒子该进垃圾桶。
第二天一大早，他上学，我请假。那些文体店，我又重新视察了一遍，脚掌咯疼，脚指锐痛。
第二天中午，他放学回家，按响门铃，笑眯眯地进门，甜甜地唤，“妈妈――”
我狐疑地瞪视，他豪气道，“妈妈，开学是不是花了好多钱？咱家还有钱吗？要不，把我的钱从银行取出来垫补？”
我哭笑不得，“啥事？说。”
他说，“铅笔盒你知道吧？那东西被彻底淘汰了。今年，小朋友们通通都用笔袋，因为铅笔盒掉地上会摔断铅笔尖，而笔袋不会。”见我不置可否，他塞了一个大苹果在我手里，闲闲道，“贝贝你知道吧？佳佳你知道吧？虎子你知道吧？胖墩儿你知道吧？他们都用笔袋了。其实我用什么倒无所谓，能装铅笔就行，关键是他们都知道你，他们都说你是最漂亮最时尚的妈妈，我可不想让他们说我的好妈妈是土老帽。”
当天中午，午餐结束，他休息，我上街。像特务接头，掐好时间，在他上学的路上，用一个漂亮小巧的笔袋，替换掉他书包里方头方脑的铅笔盒。
这一会儿，快要放学了，我的心跳竟莫名的加了速――待会见着了，他又会说什么呢？
这不是惯他，真的。谁家都只有一个孩子。谁又愿意为一半块钱五六块钱的小事儿，让自家的孩子觉得矮别人半头呢？
我是当妈的，我也一样。学习用品，用啥样的也是用，那何不选个他中意的？
只是，此等逻辑到底是不是正常，我心里没底。如果正常，我唠叼这一通不更显得自己有毛病？如果不正常，那么，是谁不正常？学校不正常？家长不正常？孩子不正常？社会不正常？都不像，除非一个，仍然是我自己不正常。
得了，过来过去都是自己不正常，还在这叼叼个什么劲儿？只自个儿关起门来感慨一句，“开学这项工程可不是一般的大哪！”
仅此而已，要不，我还能怎么着？
2007年3月7日夜，飞儿黑档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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