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堕落街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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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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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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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子已经跳不动了,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像一把大锁一样整日地吊在我的心情上。我四处收集和摘抄着招聘信息,零钱兑换了一大把,而收益是极其菲薄的。比方说,墙面上贴的是“上海xx长沙分公司”招募精英,寻访着去,x街x巷就进了一间旧楼招待所的房子。里面是有张办公桌,一台硕大电脑的,沙发还漏了几个洞,招是招人,交点登记费,然后用塑料袋提包袜子去卖,瞎撞了一通,后果惨不忍睹。美建议我去网上查找一下,天啦!一见视屏上的文字我就头疼。

先天性的,我排斥电脑,那一块四方方的塑胶盒子总给我的感觉是冷冷的,用来娱乐放松一下还好,我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把十个指头抵在键盘上打字作文的,我想那“啪嗒”的几声敲键会把我本微弱的两丝灵感之气哽咽了去。这又让我想起了因极度失望而愤怒的父亲的脸。他是极力赞成我学弄些电脑的,近几年家乡的年轻人都火热地报读电子专业,这挣钱吃香,眼见着别家子女洋气,家道富兴,父亲更是郁愁了,弟弟再怎么教训,成绩还是极差。唉,想想我的父亲有着我跟老弟这样的子女也真够失败了他的人生,不气怒才怪了。

租处的二层小楼在堕落街的后面,从随便的哪条店面墙缝里的小路口都能左拐右走地到这儿。楼面或许曾经是石灰白的,不过都被小巷子里炒菜馆的油烟给熏涂得灰黑了。这处巷道的地面坑洼、肮脏,每日里都是黑湿黑湿的,多是倒的些洗菜洗碗的污水。学生在校的月份,这堕落街一到中午、傍晚便像是农村烧谷壳子烟、熏蚊虫一样,烟雾一团团、一片片地弥散在狭拥的街道上和它的顶部。吃份饭在这些小店是极其廉价的,晕菜一份才三元,口味还不错,唯独遗憾的是零散在租住处的菜馆没几间店面是白净的,有的顶板上吊垂下来的电灯泡由于油烟熏粘,灯泡的表面多是结了层尘色的疥,老黄老黄的铺了一团深橘照着,黑色的天花板上胡乱的钉固着的电线上缠满了许多粗黄的蛛幔。由于不是正规的门面生意,有的用旧木板钉张桌子或是长凳,矮凳乱凑一气地在路边围个圈便算是可用作吃饭的椅桌了,地方狭促的,只够个厨师转身加盐的余地。我住的一层还有三户租客,最里面的是一对卖凉面烫粉的夫妇,携着一对上高中的儿女,依次排开就是我的租处,一对同居的男女和角屋上住的那个神神秘秘的男子,下面是间河南菜馆。

我们刚住下来的时候,最热情的是那对中午夫妇。旁边住的那对年轻人他们生活得十分安静,除了早上刷刷牙之外,连做饭的时候也极少把门打开,我曾瞥见那个男子赤裸着背,穿着青色格子三叉裤贴趴在一张灰黄色的门板上,略长的头发瘫散在脖颈里。黄铜肤色的中午夫妇,每日都把小吃车停放在街口上。

同租的几个女孩都渐渐熟识了,她们都不打算暑假回去,说是一年四次的自考要改革了,我都连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压迫感,试着也报了几门,只是为了以后回家多少有个交待。

我开始了每天有固定作休时间的生活了,是份酒吧打杂的活儿,从晚上七点到凌晨。美借给了我一些钱,四处再零借点,也就混糊过了一个月。发了工资,还完了债务,逛回超市,选购几件夏衣,一天不到的工夫,手里的钞票是厚了些,只是短短长长的。傍晚半躺在枕头上,电风扇对着吹,汗珠子全身还是猛冒,我一边细数着弄皱的纸钞一边亡羊补牢般地算计着余下的生活,是没得剩了,或许还得借。

放了假的学校,在夏天虽是人迹稀少了,让人却还不至于感到孤零。这夏的火热,足以烧化你一切的荒芜灰色。师大的校区中心直插入一条大马路,于是两旁便相应地出现了另一番特色景致。用铁根焊接的一排排栏杆围子跟着马路向前列去,跟家乡小山坡上挖锄的菜园子一样,不过那是些用细竹杆或是刺枝盘扎的篱行。干锈的铁栏杆黑黑的,在暴日下被烤烫得炙手。它围的球场,它围住的青砖楼舍,各自都在用最大的抵抗力专心地耐这个夏的炎热,都也顾不上感激它保护的份了。

堕落街被白热的暑气蒸烤得像根白萝卜条了,大多的街面店子都落了锁,路面陈色的干燥垃圾硬直地四处躺着。还是有留下来的同学的,到了午后阳光弱减了的时候,便单个的陆续出来了,也有挟背谈爱的一些男女。河南老板娘翘着裸到大腿根部的二郎脚酥瘫在靠椅上斜寐着,懒懒地摇着草编扇,她是说要关门了的,可每天她还是照样打早就把刀砧切得价响。

每个星期我都有一天休息,每到这一天,到了晚上我是怎么也呆不住在这闷热的寝室里。学校早已封楼,寝室里的这群人大白天都是懒洋洋的,一个个摇着把塑料扇子,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翻几页书又睡了过去。没几天,艳子说是耐不住这炎热了打算回家,接着美也回家了,寝室里差不多应该说只有我一个人了,那个叶子是难得见上一次的忙人。遇上这种无聊的夜晚我经常在网吧消磨掉一宿。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叫慧的女孩,她租住在一所小招待所的房子顶上,留着一头短发,脸圆圆的,活泼好动得非常,上网的时候总爱背着个黑色大包。后来混熟了,从她那里是得到不少口福的。现在在假期,平日疯满人患的堕落街已经不复存在了,水泥路面青白地泛着一层沙质的颜色,一溜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几道粉笔信息也还有一些灰白的模糊印子,街墙上粘贴的五花八门的广告纸已经褪色、残碎、,僵软地悬吊着。网吧里多的是些稚嫩的脸孔,穿着廉价的衣物,键盘旁放着一瓶黑色的汽水。

当城市的灯火渐渐明亮起来的时候,当暑气也都消散得到了夜风微夹着一丝凉意的时候,楼下小路上的人声开始有点嘈了,从堕落街渐渐传来一些流行的音乐声来,我这时也插进了这夏夜的人潮里,乘坐着像火柴盒似的班车“咚咚”地全身哼吟着从河这边摇移到了河的另一边。

跳动着,闪烁着,白亮的、火红的、蓝紫的……灯火像是被风一阵阵刮烧得更旺。光耀刺眼。流苏一样的灯饰品被人工巧妙地弯扎成各式的图形--像绽放的花,有一连串叶子似的,或似欲飞的鸟态,硕金的币氏……它们体内全蠕流着彩色的血液,装饰在硕大的、怪异的招牌边或是整幢楼面都给亮晶晶地包裹起来。宽大的玻璃橱窗泻得马路上一地的雪亮,精美的货品像是各据己地地闲聊、聒躁着。

换好白衬衣,灰格子马夹,我便别上工号牌朝正厅走去。嘈杂的人声近了,像锅盖上正闷闷噪响的烧菜。我推开了门,声音便彻底炸响了似地传入我的耳中。这般热闹让我不觉习惯性地绷紧了神经,可脸上还得以最轻松的笑露着[我学会了生活中一些对于我而言正成熟的可笑伪装]。过了几分钟,我就熟练地拿着托盘穿游在黯金色的灯光中。

各样的男从捏着各色的女人,许多张白的、红的、紫的嘴唇翻动在阴暗的脸上。啤酒的泡沫在发青的舌尖上泛着。在夏夜的酒吧里,每个人全身的毛孔好像都在最大限度地张嚎。

我照例像以往那样小心地擎举着杯具穿插在人群里,几束彩光四处闪烁着强硬的昏灰的在墙上打着几何形的图影。一张硕大的圆木桌高高地突出在酒吧中间,惊艳的舞娘到了时间就在上面舞上一段。她们多是穿着丝带的短裤,像马蹄一样抬起腿脚爬上桌面的。几首缓歌慢舞后,dj便打碟弄些快节奏的音乐升温着场子里的气氛,这样一直要持续几个小时,直到舞娘上场。

当那个穿粉红色小裹胸的舞娘上场的时候,光束成团成团地全抛洒在她的身上,忽然,我震住了,像没魂的一尊木头立着……

“嗨!小心杯具!”

从我身后突地传来了一声怒喊,一个领班着装的男子刹地从我的后面划到了前方,两手已结结实实地捧住了我手里托着杯物的盘子。

“这么多人站在这干什么!要送就快点送去!”他鼓瞪着圆眼,责备道。

“好的,谢谢。”我连忙道歉,心里吓得一悚一悚的。

……是叶子么?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我送了杯具拿着空盘子立在一个阴蔽的角落看着圆桌上舞动的女子。在混浊的嘈杂声里,那个女子正妩媚、夸张地作着大幅度的摇摆,我忽然明白为什么经常整日整夜的在宿舍里瞧不见叶子的原因了。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的,虽然在宿舍里很少见到叶子,可她单在宿舍里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纯挚的,开心的时候挺活泼可爱,安静下来又是多么娴雅。她喜欢穿得很宽松的衣服呆在床上翻些书籍,从外面回来,手头总少不了提几本四处逛买的书……但那个在灯光下舞动的女子!――身材、相貌确实是叶子啊!

……

坐清晨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下了车,心情低落地一步步往回走。安静的路上差不多没有一个行人,夏日的白天亮得特别早,天空十分空净。有几只嘻叫的鸟儿在花坛里闹着,几片纸屑、塑料袋在风中抖动。堕落街相当的寂静,从店侧的小道走到住处首先看到的就是菜馆拆散的菜架子像风干了的鸟骨头干瘪地竖在墙边,我想,应该是老板娘怕人晚上偷了架子上的几块木板就自己拆下收了起来吧。我在小路上幽幽的走着,不知怎的,自从昨晚在酒吧看到叶子之后心情便一直象被丢泡在水里一样怏怏的,可是归根是为着什么连我自己都分梳不清。一路上,疏懒着两腿闲慢地游走,都令我意外的是,这入眼的动在夏的清晨些许的某景竟都会引来我心底几声应笑。一位捡垃圾的老人曲弓着背,大清早的在每个废堆里用铁钳翻捡着;一只褐色的猫,细叫着腾上了眼前的屋顶、、、、、、路边散来了一股宿尿味,逼令得我提了腿脚跑了一小截路,停下脚步之后大口地吁吁气喘着,萎菲的细想一下这眼前的种种不禁又勾了我一场大笑。这生活是什么呀,我看到的是生活吗?它是,哈哈,无可非议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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