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了，虚箬无紧紧的攥住宁远的衣袖，依偎在宁远身旁，有些兴奋，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耳旁，一阵阵哭泣声、惨叫声、哀嚎声、咒骂声、狰狞的笑声、马匹的嘶鸣声……
虚箬无浑身发抖，渐渐的，原本攥着衣袖的手捂上了耳朵，身子贴在宁远身上，把脸埋在宁远怀中，做起了鸵鸟。
宁远轻抚着小丫头的脊背，皱着眉头，对车夫说：“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了，我们上路。”
“可是……”
“十两金子，我保你无恙。”
车夫叹道：“唉，我说东家，有什么能比性命更值钱的？罢了，既然做了这趟买卖，就听您的吧。不过金子您先收着，万一小的出了事，您就把金子送到我山西老家去，给我媳妇，告诉她，让她趁早改嫁。”
宁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放心吧，听我的，没问题。我们留在这里才危险呢，你没发现打斗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吗？”
车夫道：“哎！好吧，就听您的，不过您可要记住啊，我老家是在山西田禾村的，小的姓铁，叫铁饭碗，您可千万别忘了，我一家老小可就指着这十两金子活命了。”
宁远笑道：“好了，我记住了，田禾村，没错吧，放心吧，不会有事。你上路，直接往前走，千万别停下来。对了，这马不会受惊吧！”
车夫道：“不会不会，这马曾经上过战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事。”
宁远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在路上走，无论看到什么、前面是否有人、有没有东西挡着，千万别停下来，速度也别太快，正常速度就好。要记住，只要一停，我们就危险了。里面打到现在，大概已经杀红眼了吧，可以出发了……”
车夫咬了咬牙，挥着马鞭狠狠地抽打着马匹，口中吆喝着：“驾……”忍不住又道：“您可千万别忘了，小的叫铁饭碗，等您到田禾村，就打听一下，村上叫铁饭碗的就我一个，您拿着金子，告诉我老婆，如果改嫁了，千万别让孩子改姓，一定要姓铁……”
宁远理解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说：“放心吧，我忘不了，安心驾车吧，否则真的会出事了。”
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速度越来越快，车夫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拉了拉缰绳，想要把速度降下来。宁远此时开口道：“不用减速，保持住这个速度就好。”
从马车向外一望，一股恶心难受的感觉涌了上来。
被砍瞎双眼的人，毅力大的，像愤怒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胡乱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毅力小的，捂住眼睛满地打滚哀嚎，不过结局都一样，被三四把武器砍死。
被砍断胳膊或大腿的，胆大的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了，胆小的直接躺在地上装死。至于被拦腰截成两段的，只想着让人杀了自己才好。
打斗了许久，路上已经摆满了活着或死了的尸体，还有即将要死，却还在呻吟者的人们。被人一剑封喉，死不瞑目的尸体，才是最顺眼的。
路本来是很平整的，但马车行驶却不是很稳。车夫很听话，没有停下来，不管前面有没有人，一路开过。从车里，总能听到车下面的嚎叫声，车轮碾过尸体的声音。
大雾弥漫，惨烈的厮杀让人看不真切，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打斗声渐渐远去，马车平安无事的穿过了人群，向下一个城镇驶去。
宁远不只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虚箬无，口中念叨着：“乖，箬无最勇敢了，箬无是神医，怎么能害怕？乖。都过去了，就当它是噩梦好了。”
车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欣喜到：“东家，真神了，那群见人就杀的疯子怎么会自动给我们让路？”
宁远笑了笑，说：“人们下意识的反映而已，很简单的。好了，我们耽搁不少时间了，快点赶路吧，否则，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还没走多远，车夫就看到一个淡淡的黑色人影站在正前方。
近了，更近了。
“吁……”车夫将马车停下。
眼前，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黑衣少年正孤傲的站在那里，一滴一滴的鲜血沿着臂膀、手背、手指落在地上，溅起了一朵朵血花。那少年头发披散在肩上，有几根黏在额头上。黑色道袍湿答答的，上面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脸色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的嘴唇显得很干燥。脸上满是汗水，微微喘着粗气。一双充满着自信的明亮的眸子，却将他身上的狼狈、疲劳、虚弱统统扫去，好像天下没有任何困难能够挫败他似得。
看见有马车初见，黑衣少年眼中闪出一丝疑惑，随即好像看到了什么，又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宁远掀开车帘，见那少年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便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刚才那场厮杀，与他有关吧。
黑衣少年微笑着对宁远说：“能不能载我一程呢？”
“哦？你要去哪？”
“天京。”
虚箬无小声道：“咦？他和我们目的一致啊。”
宁远摇了摇头，笑道：“他和我们不一样。”
宁远对那黑衣少年问道：“那群人，是因为你才打起来的吧！”
黑衣少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我只是自保而已，反正他们早晚要打的。”
宁愿怒道：“但你却牵连到了我们，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而已。”
黑衣少年失笑道：“难道我不是吗？况且，你们不是没事了吗。”
宁远无奈，说：“谁让我是好人呢，上来吧。箬无，帮他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