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家人一起去,”她谈判桌上的智慧又回来了,“但是其他人的签证都还没过期,只有我和表弟要办。机票和酒店我已经请公司的同事订了,因为有协议价,所以就不从你这里出啦,不好意思。”
朋友回答没问题,只要她把护照和公司开的在职证明拿来就行。她道了谢,挂上电话。看着夜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有点期待这旅行……
周末跟王智伟一起回家吃饭,老妈照例又把隔壁谁谁谁的女儿又生了挂在嘴边,她唯有苦笑,王智伟却敷衍得很好,说会有计划的云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想要掩饰的时候,简直可以天衣无缝。所以当初他向她坦白自己出轨的时候,她简直无法接受现实,一个男人如果不打算对太太隐瞒丑行的话,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好从家庭的桎梏中解脱出来。而当时的她还深深地被困于其中。
回家的路上,蒋谣坐在王智伟车上,一路无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沉默会比交谈来得更自在。各自想着心事,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的生活是完全分隔开来的,但奇怪的是,又能自然地融合起来。
素珍曾经问过蒋谣:“王智伟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家人?爱人?你恨的人?”
蒋谣摇头:“不……也许,什么也不是。”
的确,一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最重要的角色,现在却什么也不是了。她觉得很可悲,却又哭不出来。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
祝嘉译又时不时发短信来骚扰她,她挨不住他的纠缠,还是去了他家。他绝口不提旅行的事,像是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但她还是隐约能够感受到他的期盼与兴奋,她想她也是期待的,只是她的期待更多是关于旅行本身。
星期一早晨,蒋谣一如往常地行驶于拥堵的高架路上,新的一周又开始了,秦锐要周六才回来,她不禁遥想此时此刻那家伙正在哪里,在干什么,想了半天,都觉得在酒吧泡妞的可能性大一点,于是不禁一个人在车里苦笑。
来到办公室,一切正常,她叫秘书泡了杯速溶咖啡,然后就坐下来开始继续整理下午例会时需要的周报。桌上的电话响了,她看到是总经理的秘书打来的,便随手按了免提。
“蒋小姐,”秘书竟然带着哭腔,“你快过来,警察来了,要把老板带走。”
她愕然,放下电话就往总经理办公室奔去。几个穿便衣的警察从lawrence办公室走出来,身后跟着她那面如死灰的老板。
“怎么回事?”她迎上去。
便衣警察拿出工作证和名片,上面写着“经济侦查队”的字样,他们告诉她说lawrence涉嫌行贿,现在要带回去调查。蒋谣错愕地看了lawrence一眼,她并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也不可能从人的表情或者动作当中判断真伪,但在那一瞬,她有一种感觉,lawrence的眼神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暂时无能为力,只能接过名片,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他带走。
于是这一天她忙疯了,警察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去了警局。lawrence在审讯室里受审,她不停地找人打听消息,同时公司里和总公司的高层们又不断打电话来问她情况。期间她接到一个祝嘉译的电话,他一接通就莫名地问她电话为什么这么难打,她实在没空应付他,简短地说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线。
站在警察局那乱成一团的走廊里,她忽然有点想念秦锐……准确地说,是非常想!
三(中)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周围讲话,有的近有的远,有的在大声吼,有的在小声哭泣,还有各式各样的电话铃声。可是渐渐的,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声音。一段很熟悉的旋律,就跟她的手机铃声一样……等等,那好像就是她的手机铃声!
蒋谣一下子惊醒过来,有一个穿着臃肿棉服的女人红着双眼从她面前经过,然后是两个穿黑衣的男人,接着是几个少年……一瞬间,她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然而手机是真的在响。
当她接起的一瞬间,她终于清醒过来。
“喂?”她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专业一点。
“你在哪里?”竟然是秦锐。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就好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还、还在警察局。”她有点结巴,是因为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lawrence呢?”他的声音听上去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应该还在审讯室,”她从走廊上的那张塑料椅子上站起来,往另一头走去,“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
她又吁了口气,想了一秒钟,说:“他已经在里面呆了十几个小时了,我觉得他应该快要支持不住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来,怔了一下,对电话那头的秦锐说:“你回来了?”
“是,”他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问你时间,你很快就答出来了,”她说,“这说明你跟我没有时差。”
秦锐在电话那头失笑:“学法律的女人真可怕。”
蒋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跟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好吗。”
“好吧,”他很快又恢复了一副工作的口吻,“我刚下飞机,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
她很快报了个地址,秦锐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等他来了再说。
挂了线,她站在警察局的走廊里,还有点茫然,不过这种乱糟糟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她拿起手机先是给王智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可能要通宵,然后又开始翻看未接电话记录,除了几个总部打来的电话之外,还有三个是“z”打来的。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字母,那个字母表上的最后一个字母,怔了半天,才决定打给他。
“喂?”祝嘉译的声音听上去是睡到一半被吵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蒋谣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矛盾的情绪,好像一方面是松了口气,另外一方面又有点忿忿不平。
“你睡觉了?”她明知故问。
“嗯……”他像是在梦游。
“那没事,”她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很忙,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嗯,”他的声音很软,“我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