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罗浮山,飞云峰巅。
一鹤发童颜道士正在夜色中静坐,吸取日月山水草木之精华,以期白日飞升,得道成仙。此际东方吐白,四周静寂,鸟兽虫鱼,以待蛰伏,正是修道的好时候,等天一亮,便可飞升成仙。突然狂风大作,天色一亮,紧接着电闪雷鸣,气势惊人,一道闪亮的雷电如穿越亘古的利刃,瞬间于夜幕撕开一道口子,不知击在何方。
道士双眸蓦的睁开,精光闪动,满头白发无风自动。他抬头望天,只见打雷不见下雨。片刻,雷电静止,无风无浪。只见头顶偏北,突现一启明星,分外耀眼,与北方主星交相辉映。道士脸色庄严,面容肃穆,掐指一算,神色亦喜亦忧。遂起身回观,敲响锣钟,召集门人。
四十门人,汇聚一堂,满肚疑惑,不便发问,只等祖师开口,静心聆听教诲。厅内落针可闻,偶听灯花毕驳作响。须臾,道士开口道:“本君昨夜于峰顶静坐,默念经文,以期天明飞升。不料事难如愿,天生异象,偏北突现启明星,此乃喜事,天降将星拯救世人也。”老道挼一下颚下白须,话锋一转,“然掐指一算,此子命中多劫。逢此异事,吾辈修道之人不能独善其身,本君天亮即将启程,寻此将星,助其度过几劫,实乃吾辈之幸也。”众门徒齐躬身道:“祖师!”老道止住众人,道:“尔等修行不足,下山无益,当于此继续修行,以成正果。本君将复名吴复古,云游四方,不期将返回。无量寿佛!”说罢打一稽首,然后手持一浮尘,飘飘而去。
北宋元丰二年(1079年),苏轼到任湖州还不到三个月,就因为作诗讽刺新法,以“文字毁谤君相”的罪名,被捕下狱,史称“乌台诗案”。苏轼坐牢103天,几濒临被砍头的境地。幸亏北宋在太祖赵匡胤年间即定下不杀士大夫的国策,苏轼才算躲过一劫。出狱以后,苏轼被降职为黄州团练副使(相当于现代民间的自卫队副队长)。这个职位相当低微,并无实权,而此时苏轼经此一狱已变得心灰意懒,于公余便带领家人开垦城东的一块坡地,种田帮补生计。“东坡居士”的别号便是他在这时起的。
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年)秋,苏轼离开黄州(湖北),奉诏赴汝州(河南中部)就任。由于拖家带口的长途跋涉,交通不便,旅途劳顿,致其不满周岁的幼子(第四子)苏遁身患重病,昏迷不醒,状甚可怜。今沿着官路,行至安徽境内,距汝州甚远,如此下去,幼子生命难保矣。
这一日至一驿站,取出关引凭证,一家人暂歇于此。其时已是秋天,秋风萧瑟,天色渐晚,寒鸦聒噪。苏轼心中发苦,手中盘缠所剩无几,一家十来口衣食无着落,眼看幼子病危不能就医,观其母之凄苦状,如何不忧心。这个身材高大,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此刻空有满腹诗文,却解不了当前困窘,他背着手走出驿站,那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中微微有点佝偻。
苏轼这次是举家北上,随行的有二十五岁的长子苏迈及其妻子及三岁小儿,有十五岁的次子苏迨,十二岁的三子苏过,不满周岁的幼子苏遁,另外其第二任妻子王闰之(次子与第三子的生母),侍妾亦其红颜知己王朝云,也就是苏遁的生母。
王夫人不愧为贤内助,这样让苏轼手足无措的日子,她总能把一家几口的生计安排的井井有条,让仅有的那点银两发挥到最大的作用。此刻,王夫人已经到驿站小店,买了些简单的食物,要了些水来,让长途跋涉了一天的家人们,在这个小驿站里不至于忍冻挨饿不得休息。最让她忧心的却是遁儿,眼睁睁的看着他昏迷,毫无办法,看着朝云妹妹那红肿的双眼,心痛如绞。
这一夜睡到快天亮,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好不惊人。众人惊醒,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白光劈天而下,众人眼睛一花,旋即恢复平静,无风无雨,像是刚才未曾有过狂风雷电。几人正疑惑不定,突闻一婴儿啼哭,声音洪亮,整个驿站可闻。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苏轼推开房门,看见王氏朝云正快步而来。只见她走到门前,抬头看见苏轼及苏轼身后的王夫人,高声叫道:“官人,姐姐,遁儿醒过来了!”她眼里噙着泪,甚至脸腮都有泪痕,但声音却难掩惊喜。
“当真!”苏轼脱口而问,只觉这些天来的心头大石终于落地,形情为之一松,喜意透出。王夫人也眉头舒展,在后面推一把苏轼道:“夫君,我们且看看去。”“呵呵,好!”苏轼跨步随朝云前走,伸手挼一挼颚下有点花白的胡须,手指有点微微的颤抖。来到王氏朝云的房间,只见众人早已闻讯都聚到这里了,都往床上瞧。
只见,多日来昏迷的婴儿,此刻小小的手拿着一块圆形的玉石在把玩,黑如点漆亮若晨星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在众人身上看个不停,好像充满好奇,脸上的苍白慢慢褪去渐渐的有了红润,小嘴里还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脚也在那里不安分的乱蹬。众人看着这情形,不由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宽心的笑容。
看着王氏把遁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在那小脸蛋上亲了又亲,王夫人轻移莲步到窗前,道:“妹妹看下遁儿身上是否妥当,刚才雷电交加好不吓人。”“嗯,遁儿刚才还哭了,给他这个玉这才止住哭声,呵呵。”她温柔而又熟练的把遁儿的衣物解开,浑身上下一看,无不妥之处。苏轼不住颔首,其状甚慰,道:“天佑我儿!甚好,甚好,你们好生照看着吧。”说着转身跟长子苏迈退出门去,有妻儿们在,两个大男人于此小房间多待无益。
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东方已经吐出鱼肚白。抬头一看,头顶不知何时竟然有颗启明星,分外耀眼。父子俩望着那颗启明星,一时沉默无语。苏迈是位壮实的青年,话语不多,国字脸,脸上棱角分明,目光诚挚。受苏轼影响,他自幼好学,聪明诚实,文章写得不错,虽然目前还没有高中进士,但正在发奋读书,想来来年高中也非难事。苏轼道:“迈儿,先回房去吧。看来要变天了。”苏迈恭敬的应声是,转身回房去了。
王氏房里,此刻却传来阵阵欢笑。这也难怪,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为这事多少都愁苦郁闷,如今遁儿奇迹般醒来,全家人一扫前段时间以来的颓丧,俱都喜笑颜开,在所难免。这个高大清瘦的中年男人,在高兴了一阵后,想到前面吉少凶多的坎坷路,心里不由又是一阵苦笑。
苏遁于雷电交加夜突然醒来,在这个不满周岁生命的身上,此后还会发生怎样离奇古怪的事情?苏轼的一家何去何从?他们的北上路途中又会发生什么?请看本书下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