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身材的鲁俊,理着一个平头,短短的黑发中,在头顶中间有一小撮是白的。他的相貌,按照麻衣相法的说话,是乌龟精投胎转世。短短的脖子,加上背又有点驼,因才让人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是他炯炯有神的两个眼珠子,瞪大了往人一看,往往能使人为止一怔一寒。胆小的,做坏事的,只要见了鲁俊瞪眼,没有不吓得浑身发抖的。
当年,陈启礼就是非常畏惧这双眼睛。
那天,父亲陈钟把陈启礼带到体育场的“励志班”,接待他们的正是鲁俊鲁老师!
“这孩子太争强好胜,太过讲义气了!”陈钟说道:“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他那些狐朋狗友,根本不把父母放在眼里。朋友反倒是比父母重要的多。为了朋友,他可以不回家,不要亲人,甚至是连小命都不顾,像是着了魔一样!”
“当然。”鲁老师用他那犀利的双眼盯着陈启礼,与陈钟说道:“参加帮会的人都很讲义气,这几乎是他们的通病。除此之外,你这孩子还有没有其他的不良习惯呢?”
“没有!也不会的。”陈钟分辨说道:“他每次离家出走的日子有长有短,但是,当他花光身上的钱以后,总是会偷偷地溜回家,找他妈妈要钱。他每次并不是要求数目很多,给他多少他就拿多少。家里的柜子里经常摆着两三百元以防急用,可他从来不私自拿去。”
陈启礼的脸上火辣辣的,带着不安,心慌,仿佛心里的所有秘密都在鲁老师的眼中已经暴露无遗。
陈钟强调说道:“这些钱从来没有少过。他不偷。所以我们还对他抱有一线希望,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希望能够通过励志班对他的管训,使他能够改正过来,走上正路。”
通过谈话,鲁老师把陈钟的职业、家境、社会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些看似琐碎的东西是非常重要的,凡是在他手下接受“管训”的学生或太保们他都掌握这些情况。然后根据所掌握的情况,采取对他们恰如其分的态度来“管训”。
鲁老师把陈钟送出门口,接着把陈启礼带到了一间审讯室中。审讯室的墙上挂有皮鞭、狼牙棒、电棒等各式各样的刑具。初到这种场所,再坚强的人都免不了心里发毛。
鲁老师板起面孔,要陈启礼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混太保的种种劣迹。
陈启礼早就听大哥们说过,在审讯室里越是老实交代越是吃亏,因此,无论鲁老师对他如何恐吓,他都坚持不肯说话,以沉默来对待。鲁老师心道:嘿,小子,够硬的!看来不把你那点事给抖搂出来,还不服软!
谁知鲁老师早已经对他的行为了解不少,鲁老师就将陈启礼多次参与打架斗殴、孙德培打死一个叫周天送的事也在其中,以及为挟持四海帮分子李正国动用私刑险些出人命的事一一历数出来。
等到陈启礼无话可说垂下头的时候,鲁俊才把励志班的规矩说给他听,然后告诉陈启礼,这一次的皮肉之苦无论如何是免不了的。
刑室就在操场的左边,操场上一队一队的少年犯正在进行各种体能训练。每当刑室来了新同类,他们都会特别注意。因为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都得过这一关
进了刑室,鲁老师大声地叱骂,然后喝令陈启礼趴在墙上接受鞭刑。陈启礼想到这次的皮肉之苦是在所难免了,只好咬紧牙关等着皮鞭狠狠落到身上。
皮鞭抽的很响,陈启礼并没有痛的感觉,回头发现,鲁老师抽打在了墙上。仿佛是心有灵犀,鲁老师每打一次陈启礼就不失时机地喊一声“唉哟”,给外面造成挨打的假象。
“算你小子走运,如果我在墙上抽打三下,你还不知道配合,皮鞭就当真会落到你的肉体上。”鲁老师顿了顿,然后说道:“因为我没必要饶恕一个无用的笨蛋!”
“励志班”里的学生可谓良莠不齐,有将军之后,也有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他们每天早晨跑步、上午学习、下午接受高强度的去、体能训练。操练中,也不时有人挨打受训。陈启礼一次都没有。在他心存感激的同时,他慢慢发现,凡是有背景的学员谁都没有受到虐待,倒是那些个平头百姓家的孩子身上总是伤痕累累于是,陈启礼对鲁老师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陈启礼与鲁俊的交往过程,是从害怕到感激,再到敬畏,最后向他学习。
陈启礼在励志班从鲁老师那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对他在日后混迹黑道有着很大的影响。鲁俊可以算得上陈启礼的启蒙老师。
鲁老师对黑道,白道上的人都很熟悉,但是给人的印象却不是单一的“凶狠”或“慈祥”,而更多的是有很大的灵活性,该瞪眼发飙的时候,绝不会大眼小一号。该温柔和蔼的时候,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由大怒变得和风细雨,如亲爷爷一般慈祥。
这得完全看碰上他的人,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货色,什么价码而定,而这“善恶之分,好坏之别”,鲁老师的法眼甚少失误,是走不了眼的!
接触一段时间后,鲁老师发现陈启礼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太保。陈启礼的稳重、机智与不俗的言谈,无不具备了黑道首领的条件与气质。
鲁俊开始对陈启礼特别的注意和关心,甚至经常找他谈心,跟他说一些黑道上的故事。
鲁俊对待一些有后台的人,是很特别关照的,按当时的规矩,抓到太保是可以关禁闭,可以打骂的。但是陈启礼和一些有来头的人从来都没有被体罚过,最多也就是按班里的规矩,每天跑跑步,听听教育课。鲁老师这样做,用心可见一斑,是为了将来混迹社会打基础。
鲁老师混迹社会的手段与技巧,对陈启礼有很大的感染和影响。
在陈启礼受管教的的日子里,父亲陈钟每天晚上来陪他,教他念“古文观止”,“四书五经”,“道德经”。学些立身处世之道。希望他从这些书中悟出人生的大道理来。可惜陈父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一天,陈启礼对陈钟说:“过去实在没意思,这回一定要彻底学好!”他渐渐与往日的结盟兄弟疏远了,并在家准备功课要考专科学校。
后来陈启礼离开“特别保护室”时,所想到的就是如何去找陈永和,两人真正单挑(单打独斗)一次。
台北。
参加世界新专入学考试的第二天。
西门町——四海帮的总堂所在地,也是四海帮的大本营。
陈永和与一群弟兄从一家舞厅走出来,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条街道口的一处阴暗角落中,站着一个人。职业性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一双充满仇恨怒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很快,他看到了躲在角落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从阴暗处走出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是你!”陈永和认出那个人,竟是“悍鸭子”陈启礼。
“不错,是我!怎么,不欢迎?”陈启礼冷冷地说道。那把被他找到了的日本军刀此时就握在手上,随时可以出鞘。
陈永和身边的几个小兄弟也发现了陈启礼来者不善,忙做好随时打斗的准备。
陈永和笑道:“哪有。听说你那一次伤得很重,差点挂了(死了)。”
“可惜小老大(阎王)不要我,”陈启礼继续说道:“要挂也要扯上你,不然,我岂不是死的很不光彩,还没面子。”
“呵呵,这么看的起我啊!你那把刀很不错,那一次我差点让你做(杀)了,当时就有几个兄弟伤了,后来我还被罚跪在正义堂一个晚上,外加三十鞭,说是犯了帮规。”陈永和的脸上始终留着一抹笑意,仿佛陈启礼不是来找他决斗的,而是一个可以畅谈的朋友。
陈启礼也笑起来:“看样子今天我白跑一趟了。”
“为什么?”陈永和问道。
陈启礼缓缓抽刀出鞘,在街旁灯光的映耀下,那把刀泛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寒光。
“哇!果然是一把好刀,难怪我那把西瓜刀一碰就断,如果用来砍人,一定顺手。”陈永和由衷地说道。
陈启礼望着用一根绷带将受伤的左臂吊在胸前的陈永和,说道:“等你的伤好了,我们约个时间。”
陈永和点点头。
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几个手持枪械的警察冲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启礼。“放下刀!”为首一个警察说:“放下!否则我开枪了。”
陈启礼并不知当他拔出刀时,正好被两个巡逻经过此处的警察发现。两个警察唯恐制服不了这个“暴徒”,便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在不远处的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