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话说马贵芝知洪谦已走了，略带遗憾地说道：“这个孙猴子来匆匆，去匆匆，急脚鬼一般。”胜海说：“你是有事还是闲聊？”贵芝说：“有事，具体点就是要给他们建个议。如今国家破敝，受人宰割，而一些青年人，不思救国，生活散漫，纪律松驰。因此我想他们该管管这方面的事。我的邻居有个小子他才十六七岁，在校不好好学习功课，而是去赌博，妈妈说他，他胡搅蛮缠，他妈自己也知道是她从小惯坏了。我们做教员的人敏感，觉得这类事该他们管了。”胜海未及答话，忽见传达慌慌张张走来说：“秦先生，医院打来电话，要你速去一下，说是伍先生有事了。”贵芝起身说：“你去你去。”竟自走了。胜海急急向秦妈妈交代几句，就往医院跑。一到医院门口就有位医生接着，把胜海领到急救室，在路上吩咐道：“见了人不要动感情，轻点进去。”胜海走进急救室，见独贞躺在手术台上，地上洒着许多血。独贞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倒把胜海的魂唬到九天云外去了。胜海含着泪说：“是怎么了？”正在作检查的医生没答话，另一位医生把胜海引到侧间里，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
经过是这样：原来独贞给她的一个生病学生送些补品。为了赶快回家吃晚饭，便骑自行车从一条小巷中走。小巷很深，是一色住户围墙夹成，平时很少有人行走，多是贪走近路的人偶尔走走。独贞正行车，忽巷子的折角处窜出一个歹人，不由分说，一脚把自行车踹翻，独贞落地。自知遇上了歹徒，不禁一阵紧张。亏得她脑子灵敏，且又是体育健将，虽是跌地，也能旋身而起，定睛一看，拦路的正是通缉在案的逃犯王先进。当下独贞沉着脸喝问道：“你干什么来着？”王先进上前去抓独贞的手，独贞退一步，王先进嘻皮笑脸地说：“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是找人报仇的，从黑河一直追到汴梁，盯梢十多天了。不想今儿恰恰遇着你。这叫冤家路窄，也叫你我有缘。你是个美人胎子，俺家想你也非止一日了。所以不忍心加害，你只要同我睡一觉，咱就仇人变亲人，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独贞不待他说到底，怒斥一声折身便走。王先进窜上来拦住，威吓地喊道：“你别不识抬举，想走？你是网中的鱼！”说时一声狞笑，哧地拔出一把闪光的匕首，在独贞胸前一晃，说：“限三分钟答复。”独贞正色说道：“王先进，你这个亡命之徒听着：过去你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罪行累累，擢发难数。如今你只有低头认罪，投案自首，才可取得宽大，有条生路；倘你继续作恶，死便在眼前。”王先进嘻笑着拢了上来，独贞趁他不备，飞脚将匕首踢落。王先进一惊，拦长驴脸，恶狠狠地又拔出一把匕首，得意地说：“踢不完这个。”又厉声说：“你到底应不应？快跟我走！”这时独贞把生死已置之度外，运足了力气狠命地给王先进一个耳光，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捉贼，捉贼！”王先进情知不妙，赶了一步，用手中匕首向独贞后心掷去，独贞跑得快，那匕首偏下斜落，刺在了大腿上，当时就跌倒了。王先进一看有人过来，便仓惶逃窜。众街坊将独贞护送入医院。
这里正叙说,那手术台边的医生处置完毕,移独贞入病房了。胜海跟过看时，独贞才微微睁开了眼，问：“抓到王先进么？”胜海道：“没有。”此刻金磊来了，见妈妈的样子，忍不住哭了。独贞把他叫到床前说：“哭鼻子不好。”又对胜海说：“孩子小，你送他回家吧。”胜海稍坐片刻，带金磊回家。
傍晚时，胜海又来到医院，那里已有许多学生。他们有送新鲜水果的，有送罐头食品的，也有送鲜花的，其中独贞看过的那个学生，哭着说：“都是我误了伍老师！”独贞安慰他说：“别这样说，歹徒毕竟是歹徒，与你没什么关系。”这时护士过来劝说：“你们的伍先生需要休息，最好别打扰了。”学生们知趣地告辞了。独贞住院期间，每日都有学生来看望她。胜海也常在课余，抱着方儿来吃奶，顺便坐片刻，因此独贞颇不寂寞。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多日，伤势痊愈，出院回家休息。
这天传达给胜海送来两封信，胜海略看字迹，就认出是谁写来的了。因走到独贞床边问：“你看谁来的信？”独贞接过一看，说：“一封是赵老师的，另一封我认不出。”胜海说：“贵才的。”独贞拆看，果是贵才、美丽写的，信上写着：杨县长重回黑河，爸爸马德明回教育科，海外任国栋率子任应节归家探亲，将对骗子皮学修当面对证。另外任老先生为了家乡热土，还派儿子定居开发黑河资源。杨县长决定七月召开全县各界大会，目的是振兴黑河，支持抗日，为此特邀他们夫妇回县观光，一睹盛况等语。赵老师的信上内容大致也是如此。看完信胜海、独贞大乐了，当下计议停当，届时返回黑河。
正说着，马贵芝来了，进屋笑眯眯地说：“我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胜海笑道：“又是过时新闻。”贵芝不以为然说：“你猜猜看，猜不中要罚你状元红酒一打。”胜海说：“猜中了呢？”贵芝说：“一样的罚头。”胜海拍手说：“这样我吃你的状元红定了。”贵芝见他的语气神色，又见独贞一旁抿嘴笑，打量他们知道了，赶紧反悔说：“不不不。你是知道了，撤销罚约。”胜海说：“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呢？”贵芝笑说道：“亏我多个心眼儿，不然又上你的当了。你和贵才好得很，独贞与美丽合穿一条裤，这消息他们会告诉你的，对吧？”经这一说，三人都拍手，吃吃地笑了。胜海因问：“届期你回不回？不过你回去，是看热闹，因为你和孔令生都是坐太平车过来的人，不晓得其中味，不像我们是孙悟空上天尽翻，还驾云”。马贵芝听说，咂嘴说：“说得不错，你们两口儿也就是跟斗连跟斗。到底是弄文学的人说话形象，有韵味，耐人深省。我现在才知道过去上学没学好国文，哪知搞物理的也离不开它！”胜海笑道：“这话确切，眼下一些学校对国文教师给的薪水就少些，殊不知这做法不好。”马贵芝说：“你的话对。这次我一定回去，也让书呆子令生回去。”胜海顺便问：“呆子有部《车莱博议解》，发稿么？”马贵芝说：“没有。听说你的一部作品书局定版了。”胜海道：“不错。”马贵芝说：“呆子没你的底子厚。”胜海笑道：“不，他是底子厚，生活薄，如果翻几个跟斗怕是好了。”大家轰一声笑了。独贞说：“你这话偏，不翻跟斗就写不出作品么？”胜海分辩道：“话是偏了点，其实创作就靠生活。你看令生整日关在书房里，参禅打坐，哪有生活呢？”马贵芝赞同说：“对对。”看手表慌地起身说道：“我该走了。”抬脚就走。胜海跟着说一句：“别忘了回故乡呀！”
光阴弹指，汴京大学放署假了。前一日，孙洪谦就来告诉胜海说：“听说你要回黑河，很好，黑河这一年变化大了，亏得杨叔农。”胜海说：“杨县长早升了，他怎又回去了呢？”孙洪谦说：“你是怎样评价他呢？”胜海说：“我对他的印象好，干练果断。”孙洪谦说：“这评得好。杨叔农听说黑河出了骗子，他就说有责任，他说自己抵制不力，以致让皮学修有空可乘。皮学修几年之间，挥霍了黑河人民的血汗，连吴县长也被断送了。因此他要学诸葛武侯，自贬三级，申请不当专员，去当县长，而且非去黑河不行。向黑河人谢罪。省府认为他精神可嘉，就放了他。杨叔农一到任就办三件事：一、是限制土豪恶霸的强行贪夺。二、是奖励生产修治水道。三、是开展爱国活动。日军蚕食国土，亡我之心不死。而我炎黄子孙，必须正视国情，准备抗击。他以岳武穆的《满江红》为动力，号召全县村民百姓，因此黑河变了样。”胜海听了，心里激动，说道：“回去的事定了，但我也希望你这个汴梁人去看看。”孙洪谦道：“我会去的，雅云也去。”胜海乐了道：“邓雅云嫂子也去，欢迎欢迎。她这些日子哪里去了？是不是又采访了？”孙洪谦说：“弄新闻的就是如此。――忘记问独贞的伤了，怎的也不见她？”胜海道：“她去汴大读书去了。伤全好了。”孙洪谦道：“请转告独贞，刺她的凶手已经抓到了。”胜海说：“谢谢你的努力。”孙洪谦说：“责任所关，不敢懈怠。”闲说一阵，孙洪谦告辞。
黑河县召开的振中会，日子临近。胜海、独贞要回黑河，就把金磊叫到跟前，嘱咐说：“这次回家不带你了，你在家帮奶奶做事，不要到街上溜，如今街上的人鱼龙混杂，防止上当。”吩咐停当，夫妻二人带了吃奶的小方上车。车到黑河，下车后不禁让他们惊诧：大街拓宽，屋舍整齐，灯光明亮，摊点云集。胜海、独贞观赏一阵，才想到宿处。意欲去程美丽家，又想天晚了，不给人家添麻烦了，便寻旅馆住了。吃完饭，早早安歇。
振兴中华会会场设在一座大戏楼里。开会前半小时，胜海、独贞到大会秘书处领了入场券，进场对号入座。刚刚坐定，就看见了刘翠花。翠花忙赶过来，拉着独贞的手说：“美丽正议论你们呢，我估计你们不回来了；她坚持说一定回来，果不其然。喏，我们在那边座。”说着用手一指，不想这一指，早被程美丽看见了，她便扯着嗓子叫起来，独贞与她连忙招手答应。三人便往美丽那边走，程美丽也迎上来，先抢去独贞怀中的小方，亲亲小脸蛋说：“小宝宝，你爸妈太保密了，也不告诉一声儿，姨姨想你哩。”又问：“啥时到的？”独贞说：“昨儿晚上。”程美丽就抱怨说：“为什么不上家去？是不是当了教授怕我们沾上光？”独贞笑着擂了她一掌说：“泼姑娘少说些尖酸刻薄话吧。”程美丽吃吃一笑说：“我又说你忘旧了。”胜海接着说：“苟富贵、勿相忘，怎敢忘了你？”众人听了大笑。程美丽又问：“贞姐，你与王先进打交手仗了么？”独贞浅浅笑道：“这条狗咬我一口。”正说着，于海燕走过来说：“赵老师在我们那边，多会儿还念叨你们呢。”胜海说：“我去看看他，高校长呢？”于海燕说：“也在那儿。”独贞问：“燕姐姐你做什么事？”于海燕说：“我在师范，顶了你的缺。”胜海问：“正洁呢？”海燕说：“他在汽车公司。”当下胜海、独贞、美丽、翠花、海燕都向高校长座位走去。谁知中途胜海又被一个人拦住，一看是黎方明。才打过招呼，一转脸又看见韩汝玉，独贞看见了和玉珍，因隔着许多位子，不好说话，彼此只好点头示意，表示祝贺。胜海与黎方明对话时，独贞她们已经找到高校长、雷主任、赵老师。胜海一到便紧紧地握手道：“我们总算又回到一起了。”说时眼里渗出泪花来。正说着，只见孔令生扶着马德明科长来了。贵芝向胜海说：“因爸爸生了病，我和令生早回来两天。这个会我们劝爸爸不参加，可他非参加不可，便抱病来了。”又见马贵才背上驮只小口袋，高红民跟在后头，满脸的汗。马贵才把口袋放下，喘气说：“这是爸爸吩咐买的一袋糖果，取个象征意义。来来来，大家都意思意思。”于是打开口袋，大把大把地分给大家。一会儿电喇叭响了：“朋友们，现在黑河县振兴中华暨欢迎归侨任国栋先生的大会开始――”这一声虽不高亢，但震撼人心，接着响起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汇成欢悦活泼严肃的气氛。鞭炮声息了，锣鼓声住了，唢呐声停了，接着豪迈雄浑的歌声响了：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头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千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士饥餐胡虏肉，淡笑喝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满江红》。
这首气壮山河的词一唱完，就是掌声，那种显示中华民族的掌声，长久不息。邓雅云记者已经选好角度，举起了相机。这时杨叔农出到台前，朗声讲道：“首先我向全县父老请罪，四年前是我接来了一颗灾星皮学修。他原是一个话剧演员，被剧团除过名，但他不思悔改，投靠日本特务机关，制造证件，冒充与蒋先生有亲，说自己是任国栋先生的儿子，被日本派遣后方，干盗窃情报、倾销日货、制造社会混乱的罪恶勾当。现在这个魔鬼已于一年前抓获，经过审讯，该犯供认不讳。其余爪牙也一并归案，不日将被司法判决，到时我们静候好音吧。此外我还要提到一位好同志，她不是英雄却是英雄。她就是伍独贞先生。伍先生热心教育，关心国家，在破皮案中立了大功，用鲜血与正义捍卫了事业。铸成血染的风采，确实令人钦佩。总之，黑河县地灵人杰，人才辈出。”掌声，经久不息的掌声。他接着又说：“四年里灾星当道，黑河县庙小妖风大。如今呢，庙大风正清。从即日起，我们全县各界人士，全体军民一定在‘驱逐倭寇，振兴中华’的口号下，同心同德，努力奋进，把黑河县变成抗日的基地！”掌声，又是经久不息掌声。杨县长讲完，接下来是任老生讲话。任老先生，坐在台上，满面红光，谈家常似地说：“家乡的父老兄弟们――”欠身拱手向台下致意。台下暴雨般的掌声，掌声停了，他又说：“我老家在黑河，我愿为黑河尽一点微力。这次我把真任应节留下办实业，走实业救国的路好么？”台下高呼：“好，欢迎！”他说：“大家说好，就这么定了。再见。”
接着，休息。独贞刚刚把小方哄睡。只见娅娜一路地寻来，独贞轻声叫道：“娜姐。”娅娜走到独贞跟前，看看小方，又向前一指说道：“俺当家的听说俺出来了，来接俺回去的。法官说，俺没有罪，因举报了任，不，举报了骗子有功。发了奖金。说实话，那时我看他就不是好人，谁知他当了汉奸，找死呀。”娅娜的丈夫走过来，娅娜便给他介绍：“这就是前儿我说的伍小姐，又智又勇又有文才。”独贞笑着说：“别夸奖了。”叫他们坐下。娅娜说：“你还不知道案子的详情吧？邵三镇从海关押回来，一听说皮学修是骗子，又是汉奸，连连叫苦不迭，可是后悔也晚了。还有齐跃武也抓起来了，他们这些人都帮汉奸做过坏事，做坏事天理不容！”独贞点头，娅娜又说：“我回家以后，就不叫娅娜了，我还叫老名字蒋玉莲。你要给我写信，就写黑河县无妖村蒋玉莲收就是了。”独贞用笔记着。大会又开始了，娅娜拉拉独贞的手，同他丈夫回原位上去。
会议重新开始，由大会秘书处宣读有功于黑河的人员名单：吴县长东山、警察局长郑志武、队长范金山，此外伍独贞、程美丽、赵去非等都得了应有的荣誉。大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大幕落下时，骤然又响起了《满江红》、《义勇军进行曲》、《救亡进行曲》等歌曲。
秦胜海、伍独贞等人正要离位时，只见赵老师满头大汗地走过。高声叫道：“胜海、独贞你看是谁回来了？”这时大家注意到他身后走着一个老人。这老人年纪和赵老师不相上下。胜海略看片刻，竟认出来了，他就是被石友三逮捕的爸爸秦朗天。于是便跑过去拉着手，泣不成声说：“爸爸――”赵老师连忙劝住道：“父子重逢，大喜事，不要伤感了。”高校长、雷主任也来了，一一与秦朗天见礼。高校长当即提议道：“我提议凡在中学师范工作过学习过的同仁均参加校友会，以作纪念。”他这一说，大家一致赞同，当下都到师范学校合影，次日大会餐、座谈叙旧。座谈会上，大家要求秦朗天谈谈自己的经历。朗天激动地向大家叙说道：“二十年前，石友三以我思想激进为由将我逮捕，以后辗转于监狱之中。长期的监狱生活，刺激我患了精神病，以后从狱中出来，流浪大山之中。在武夷山有一个老道人，给我治好病。他劝我皈依佛门，斩断尘缘。我总以为出世不如入世，人应该为别人做些事，不应遁世自好。便力辞老道下山，哪知为军阀混乱所阻、老道又热心教我医道，我接受了，直到老道人谢世，我才跋山涉水归来。巧遇这次盛会，真是三生有幸啊！”大家听他说得这样轻松，都赞叹道：“您是个传奇的人物，只怕可以写成一本书呢。”秦朗天说：“琐琐小事，有什么写头呢？”
校友会开了三天，秦朗天、赵去非二人又特意合了影。到第四日，才都珍重而别。
秦老先生随儿子、媳妇回汴梁的前一天，杨县长派人送了路费。胜海激动地向来人说：“多谢杨县长。”
次日，马贵才、程美丽、赵老师等老师同学，还有庄留中、小珠儿、小积才等亲友，都为秦家祖孙四口在火车站送行。这是为秦老先生旅途上方便，马贵才设计了绕道乘火车的路线。胜海、独贞上车台，与众人洒泪作别。
回到汴梁，秦妈妈见老伴归来，自然欢喜，但也心酸，动情地说道：“你这个狠心的老东西，害了我二十五年！”秦朗天听了，援笔写下绝句一首：
乌发成白发，蹉跎意未酬。
骐骥有余威，挥戈自风流。
胜海、独贞见此情景，由长辈而联想到俩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稍大又同窗苦读，相依相恋，成人后更志趣相投，恩恩爱爱，但迫于强权，秦胜海被骗与别人结婚，而伍独贞遭好友暗算死里逃生而洁身自好等等经历，感慨万千:
独贞面对胜海韵道:青梅竹马恩重如山白马王者情胜海
胜海亲着独贞对曰:厚地高天爱甜似密东方女神吾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