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却说胜海、洪谦等人刚刚吃完饭,正漱口洗手,只听丁老头忽忽奔来,口里嚷道:“不好了,出人命了。”独贞忙赶出来问:“丁大爷究竟什么事儿?”丁老头喘吁吁地说:“刚才姜彩哭着给我一封信,叫我转给你,我没放心上,她走后,我一想不对劲儿。收发室到你宿舍不过百十步,有事可当面讲,用不着写信,一定有缘故,想及此,我就去找她,谁知她竟闭门上吊了!”众人听说,便一齐往收发室跑,果见她七岁的孩子站在门口外,扯着嗓子,“妈呀妈呀”地号叫。众人吓得发怔,只见孙洪谦双掌推门,门开处,果然姜彩吊在梁上。独珍、美丽唬得倒退两步,又是孙洪谦跳上桌子,用刀把吊绳割断,轻轻地放将下来,大家上前看时已经气绝身亡了。此刻高校长、雷主任也来了,吩咐人打电话给殡仪馆办理丧事。
独珍、美丽拭泪回屋,忽见遗书,上写:
独珍妹妹:
我要走了,因我活得不像个人。我家无父母,又少兄弟,所以走也走得干净。唯独一个孽障,着实放心不下,我认为我所熟知的人中,你是最可靠的,故将他托付给你。请你看在他纯洁无辜的份上,收留他吧,我在阴间有灵也会感激你的。
姜彩拜即日
独珍看了,十分伤心。程美丽流泪说:“贞姐,怎么处理呢?”独珍揩着泪说:“我收留他。放在外国人办的育婴堂里我不放心。”程美丽听了,便将金磊抱来。金磊见了独贞不哭了,奶声奶气地说:“我要阿姨!”程美丽教调他说:“不叫阿姨,叫妈妈,叫亲妈妈!”金磊真的叫:“亲妈妈。”独贞红着脸,应了声,又滚下泪来。这时孙洪谦进屋说:“独贞,告诉胜海,我走了,外头车子立等呢。那篇文章写好就寄给我。再见。”便挥手而去。赵老师也走了。不一时,胜海、贵才回来。贵才约美丽回家,程美丽便叫金磊喊胜海“爸爸”,小金磊真乖,冲胜海就喊,把胜海闹了个大红脸。程美丽说:“你不用红脸,当爸爸是当定了。”胜海正不明白,独贞便说了姜彩的遗书,胜海叹了一声也就默认了。姜彩丧事一完,胜海就匆匆返校,学校给胜海颁发了学位证书,并聘为中文系副教授,给马贵才也颁发了学位证书,但马贵才受黑河县的聘,回黑河县去了。
到了冬天,胜海的高等学校放假早,回到黑河,独贞的师范才进行期终考试。这天高校长来到独贞宿舍,嘻嘻地说道:“伍先生,汴大又来聘你了。”说着取出聘书。伍独贞见了聘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是忧是喜她自己也说不清。消息一传开,许多学生来挽留,学生刚被送出门,巧巧的小珠儿、小积才两个小伙子又来了。让他们坐下后,独贞问积才说:“兄弟是从家里来么?”积才说:“是的,姐夫呢?”独贞说:“刚刚出去了。”积才叙说道:“咱爹娘叫我来告诉姐姐、姐夫,说今年年成好些,请你们去过年呢。”独贞说:“到你家过年也使得,只是情况不同往年,过了年我也去省城,家里的事得料理料理,因此故不去了。”积才撅嘴说:“娘想得很,这怎么好?”独贞说:“我趁假里去一趟,看咱爹娘吧。”小珠儿也插话说:“娘派我来,请亲娘和亲爹回去过年呢。爹说,今年没打仗,日子好些,所以爹想和亲爹说说话儿,爹想爹了――”小珠儿爹呀爹娘呀娘地说下去,把独贞招笑了,忙劝说道:“小珠儿你回去告诉爹娘说爹娘的情,爸妈都领了,只是事情太忙,脱不开身,过了年,一定去拜望他们。”小珠儿也撅嘴说:“这么说不去俺家了,害得我白跑这一趟。”独贞留他二人吃饭也留不住,独贞叮咛说:“路上要特别小心些!”两个小人儿挽臂出门走了。
转眼到年头接年尾的时候,今年的国事少,人们就有兴欢庆新年。胜海、独贞一家回到乡下秦家村,看到村民们天不亮就起床,顶着寒风,买花烛香料,女人们收拾厨房,蒸馒头,煮肉。一过祭灶日更忙了。男人们的头项要事是请人写对联儿。孩子们也分外活跃,除旧迎新,红男绿女走东街串小巷,真是一片喧腾。胜海、独贞为人们高兴,也为人们担心,大有如处积薪之上,火未燃而谓之安的感觉。所以每日一早就把大门打开,迎接前来求他书写对联的人们。头几天他一个人写,后来独贞也动手了,还是应接不暇,他们无论给那家写,总爱写自编的两幅对联:
日本帝国主义必败,
中国全民抗战定胜;
打倒日本强盗,
振兴祖国山河。
按旧例,年三十各家各户都贴对联儿祭神,晚上吃辞岁酒。可是胜海、独贞忙得中午没吃饭,直到上灯灯分,才算把求写对联的人打发走。此刻,秦妈妈摆上酒饭,独贞又把干儿子小珠儿唤过来过年,金磊和小珠儿见过几次面了,所以不生分。举家五口举酒辞岁。酒到半酣。金磊不说话,呆愣愣地望着胜海,又瞅瞅独贞。独贞忍不住问他:“小磊儿,你愣个啥?想什么?”小珠儿抿嘴一笑说:“弟弟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胜海听了,诧异地自思道:“他怎么会用这个辞儿呢?”金磊并不懂,但朦统地否定说:“知道?你就知道,说呀!”小珠儿说:“不许你赖帐,我一说便中,你想的是想听故事了。”金磊笑得打跌,撒娇说:“你这个牛鼻子老道,能掐会算,叫你猜对了。”大家笑了一阵。独贞敛容说:“要求讲故事是正当的,爸爸、妈妈可以答应。不过,你们往后说话可得注意分寸,什么司马昭啦,牛鼻子啦,这些你们半懂不懂的词语,不讲究褒贬的乱用是不好的。”一句话把两个小人都说红了脸。胜海怕扫了他们的兴,便轻轻一笑,冲淡了氛围,说道:“你妈说得是,以后你们会注意的,要讲究友爱才是。好,我先开个头,以下请你们的奶奶、妈妈讲。”两小兄弟喜得鼓掌说:“欢迎欢迎。”胜海吃了一杯酒说:“我讲的是一位爱文学的医生故事。宋朝时候有个医生叫陈亚,字亚之,扬州人。官做太常少卿。当时人称他为滑稽之雄。有一年天旱,他见一个和尚求雨,就作诗一首相赠,诗曰:‘无雨若还过半夏。’”讲到这儿小珠儿说:“用药名作诗的人很多,我讲一个好不好?”胜海让步说:“你讲你讲。”秦妈妈拦住说:“小珠儿,少调皮些,爸爸的话没完,就抢了去,不像话。”胜海说:“妈,让他小孩子说吧。”小珠儿得了口话儿,便道:“我听我老师讲的。”胜海问他:“你老师是哪位?”小珠儿说:“姓黎叫黎方明。”胜海听了连连地击着桌边说:“原是他呀,我认得,你讲下去。”小珠儿惊异地说:“爹认得他呀?”胜海嗯了一声说:“讲你的故事吧。”小珠儿便讲道:“有一个名医喜欢用药名作对子,一个客人慕名拜访,进门看见竹叶丛生,即作诗‘烦暑最宜淡竹叶’,那名医顺口接吟‘接寒尤妙小紫胡’,客人又念一长联‘白头翁,持大战,跨海马,与木贼,草蔻战百合,旋夏回朝,不愧将军国老’,名医不假思索即对下联‘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胜芍药五倍,苁蓉出阁,宛若云母天仙。客人又说:‘玫瑰花开,香闻七八九里’,名医对说:‘悟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这几起对子好不好?爸爸。”小金磊聪明过人,听了拍手挑剔道:“珠哥,你如爸爸的有名有姓么?”小珠儿争辩说:“我的巧。”金磊便撒娇说:“哥哥欺负我了。”独贞嗔他:“不要无理赖三分。”独贞一向没打骂过孩子,但小孩子还是怕她几分。秦妈妈便揽金磊在怀里说:“孩子太小,别吓了他,又是新年,不能没个忌讳。”胜海打圆场说:“新年里,你妈妈发怒犯了忌,罚她讲故事,好不好呢?”小珠儿说:“我最喜欢妈讲故事了。”小金磊瞪他一眼说:“我最喜欢爸爸讲故事了。”二人又争吵起来。秦妈妈止道:“不许闹了。你两个一年大两年小的,再过几年就该讨媳妇了,闹个什么?”两人不再说话。独贞说:“我讲个中国人的故事。在东北沦陷区里,有一个司机叫胡小毛。有一次日本军逼着他去开汽车,他不答应,便挨了打,于是他就答应了。日本兵很高兴,四个人押着这辆装满军火,就是子弹,炸弹等物品的车子往中国内地开。胡小毛一边驾车一边想:要是这些军火运到中国内地,不知要伤害多少人的性命哩,我得想法把这批军火打掉。想着想着,他就有了主意,前面不远就有一道大江,江上有座大桥。胡小毛手紧握方向盘,脚踏油门,加快了车速,待到大桥中部,他加大油门,猛转方向盘,车从桥上直向江心开去。只听扑咚一声,浪花飞溅,四个日本兵连同一车军火被江水吞没了。胡小毛也英勇牺牲了,但他的名字在中国人口里流传着,大家说他是民族英雄。”小珠儿、小金磊一听也被故事激动了,一齐说:“要是我们遇上了日本兵,也得收拾他一两个的!”胜海夸赞说:“应该这样,你们现在好好读书,有了本领就能够把日本赶出中国去,拯救沦陷区的人民。这样才是中国人的志气,才是中国人的传人!”小珠儿说:“我一定向爸爸学习,拿大学文凭,以后去赶走日本!”独贞连忙说:“是个好孩子。金磊你呢?”“我也好好学习,长大了去赶走日本鬼子。我们学校里就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呀!”金磊一句未完,只听远处一声炸响,小珠儿定了定神说:“人家又放炮了。”胜海抬手看看腕上的表说:“正十二点了。”独贞说:“我们睡一会儿吧,不然天亮了要打瞌睡的。”两小人齐嚷:“不困不困。”这时远处的鞭炮更响了,胜海向独贞说:“既然孩子这样要求,我们就别睡了,满足他们吧。”秦妈妈也有了兴头,说道:“很该这样。”独贞是重身人懒懒的、乏乏的但也只好顺从,忙下厨去,开了煤灶。秦妈妈在中堂燃上红蜡烛,烛光闪耀,上下通明,庄严肃穆祥和神秘的情调与色调笼罩着这个农家小院。
眨眼间,家家焰火、户户红灯的元宵节也过去了。汴大发来电报,通知秦胜海、伍独贞务于旧历正月二十五到校。因此,这几日,胜海、独贞忙于辞亲友,别邻里,许多同事朋友学生,也都有赠送。正月二十日,胜海一家先到城里,马贵才、程美丽忙着招待送别,只热闹得两天才罢了。
却说胜海、独贞全家一路同行,到了汴京大学,先住教师宿舍院。这个院名叫“卉园”,孔令生、马贵芝夫妇闻信,便来叙旧。因念胜海、独贞旅途劳乏,不便久坐,闲话片刻,告辞走了。第二日胜海去中文系报到,独贞去附属高中报到。晚上,中文系李教授来看他们,胜海立即给独贞作了介绍,说道:“这位就是我尊敬的业师李夏长教授。”又向教授介绍独珍说:“她就是我的内人伍独贞。”说完彼此握手致意。李教授笑吟吟地说:“独贞先生的文章我看过,拜读后,感触颇深,足见功力。”独贞说:“教授过奖了,其实浅薄得很。今后我要拜您为师,从头学起。”李教授笑道:“欢迎欢迎。”独贞细看这教授五十岁的年纪,身材魁梧,面目和善,平易近人,谈吐风雅,敬佩之心油然而生。李教授忖度他们刚刚到来尚未安置就绪,略坐片刻,起身而去。胜海、独贞直送他出卉园才回。
一连几天,胜海发现独贞似有心事,以为她将临产,也就不以为意,及到就寝时,便耐不住问:“小贞有心事么?”独贞说:“有一点儿。”胜海诧异说:“这是怎么说呢?”独贞说:“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上午校长发教员表,别人不是专科就是本科,只我自己是个后师生。像我这样的人只能去帮助打杂,怎好去讲书呢?”胜海安慰她说:“虑得是,但是用人也不单凭文凭而是讲水平呀!”独贞道:“话虽如此说,但没有文凭,水平从哪里来?白误人子弟,我还是回黑河师范好。其实我来这里,是人家看你的面子呀!”胜海听了笑道:“独贞你往日理事干练明决,今儿倒有点思虑贫乏。我现在还要攻读博士,而你就没攀上大学的雄心壮志吗!”独贞说:“你怎么说起笑话儿了,自古到今哪有腆着肚子上学的人呢?”胜海扑哧一声笑道:“忘记告诉你了,我们汴大正办成年人补习班,你可以报名,经考试录取。”独贞听了这话不禁乐了。
过了一天,胜海对独贞说:“今日无事我们带上孩子逛逛吧,让他欣赏欣赏祖国山川的壮美,古代文化艺术的精湛。你陪妈妈一同去玩一天吧。”独贞很赞成,可秦妈妈说:“这些古迹我年青时随你爸爸看过了,如今上了年纪,不去也罢了。”独贞知老人怕动,便不强,只和胜海带着金磊出门去。
他们坐上黄包车,到了龙亭。那龙亭是一座金黄色琉璃瓦的大殿,建筑在一座三丈多高的大台子上。造形雄伟,景色秀丽。金磊见了喜得拍着双手,问道:“爸妈,龙亭就是黄帝登基的地方么。”胜海答道:“不。这个地方传说是北宋的皇宫,明代时周王府的遗址。大殿的位置在周王府宫后的一座小土山上。山上原有树木花草亭阁,山下有水。周王在这里藏煤,因而这地方叫煤山。到清代才有人在煤山上筑亭叫万寿亭,亭内有一个小木亭,木亭叫龙亭。每当皇帝生日,或正月初一时,本府的文武官员都到这里朝龙亭内皇帝牌位行礼。名称就由此而来。清雍正年间,把万寿亭扩建成万寿宫,规模很大。前有牌楼,牌楼北有端门,端门内有驰道。宫有围墙。煤山改建成台子,台子上建了一座琉璃大殿。道光二十五年,那座大殿被大风吹倒,咸丰年间布政使英又照原样建了一座大殿,就是现在的龙亭了。”胜海讲到这里,又指了指龙亭的两个大湖说:“前头就是潘杨二湖。”说着走下龙亭。先看了乾隆碑,便出了大门来到湖边。独贞仔细看了湖水,诧异说:“我早听人讲过两湖的水色不同,果然如此!”胜海说:“知原因吗?”独贞摇头。胜海便叫他们都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接着解说道:“其实这两湖的名称,北宋时是没有的,明清时,这儿常闹水灾,乾隆年间巡抚雅尔图才把这些积水进行疏导,形成了两个大湖。传说潘家湖是潘美的家,杨家湖是杨业的家。潘美奸,所以在他宅基地上的湖是浑水;杨业忠,所以在他宅基上的湖是清水。这其实是老百姓的意愿反映,不是科学的结论。”胜海又向四周一指,接着说:“原因就在这儿,该明白了吧?”独贞观察了半天,忽然笑说道:“明白了,这儿是活水,那儿是死水。”胜海道:“对对。上学时我就访问过居民,考察过历史,就是这样的。”说完起身,款款地行来,出午朝门,便是一条古香古色的大街。小金磊这边瞧那边看,竟然忘记了走路。
看完龙亭,他们往回走,胜海说:“汴梁这个去处,古迹很多,如禹王台、延庆观、铁塔等等,有闲了再看,今日累了,回去也罢。”独贞因想着复课应考,也很赞同,只金磊吵嚷不休。胜海劝他说:“你要听话,下一星期日带你看相国寺,孝严祠。每次看一处比匆匆看几处长知识。”金磊听说便不闹了。于是一路回到卉园。
再说独贞届期应考,放榜日,她竟在补习班招生中名列第一。从此她成了一名大学生,在教学相长中学完大学课。毕业,领文凭那日,胜海与她沽酒作贺。旋即留汴大任教中文系。后又开始写作,取得教学与文学双丰收,成为一名佼佼者。此系四年之后的事,暂不细述。
话说回来,一天晚上,孙洪谦到卉园见胜海,进屋坐定,抽烟喝茶。胜海笑着戏说道:“连日不晤君颜,此来定有贵干?”孙洪谦抽一口烟,也笑着说:“我特报一个好信,华侨任国栋先生,真的归国了,已在途中。”胜海道:“真的?真相可以大白了。”孙洪谦说:“不含糊。这个案件我们已审查清楚了。为了让大家了解得确实,我们就等了一年。那个所谓的任少先生,就是赵去非老师开除的那个演员痞癞子皮学修。所以他最怕见赵老师。他很狡猾,不仅会骗,而且会钻营,的确钻到日本人那里,做着汉奸的差事了。”说到这儿一顿,接下去说:“关于皮案暂且不说,我是因为你喜得贵子,表示祝贺的。不过老同学不招呼一声,也太谦了。”胜海解释说:“没别的意思。一个胎娃娃出世,叫大人们为他奔波,不值得。所以对一切亲友均没报信。”孙洪谦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封子,放在桌上说:“一点意思。”胜海把红封塞还给孙洪谦,说:“领情,谢谢。已过两三个月了,你还拿什么钱。”孙洪谦不依,争来让去,胜海只好收了,感慨地说:“恕我直说,其实都是不好的社会习惯,不如把钱用于抗日哩!”孙洪谦道:“虽是不好的习惯,但相沿日久,没有谁能改变它了。说到抗日,是到时候了,日本人每每欺负中国人,可国府叫一忍再忍。倘真要抗击他们,那简直可以比喻成滚汤泼老鼠,不把它赶到东洋里才叫奇怪里!哎呀,说远了,小侄子叫什么名字?”胜海道:“叫秦小方。”说着取出一张满月照,给孙洪谦说:“留个纪念。”孙洪谦藏好照片,起身说:“你是忙人,我也是忙人。不坐了,告辞。”胜海送他出门,自上车去了。
胜海回到屋里,马贵芝跟脚来了,问道:“我仿佛看见是孙洪谦来了,他人呢?”胜海说:“你是看无而往拜。人走了。”贵芝一愣,十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