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艰难的人生旅程_秋千上的岁月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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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艰难的人生旅程

愧疚的情绪在余文玉的心里交织跌宕,但她又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应该和他们一块去欺骗将要去世的外婆?不,我办不到!”但憾悔的鞭子却无情地在她苦思的胸膛上抽打;用锈黑的犁铧在她的心田中卷起一条条血沟。沉淀的岁月泥土中,爱的种子已变形了,破裂了,绽出了嫩白的胚芽,但胚芽上的种属,却清晰地标明——我已属于困惑。

余文玉外婆下葬这天,家人坐着汽车,放着鞭炮,将外婆的骨灰盒送去了汉阳扁担山。余文玉下车一看,扁担山乍开的晨雾,和山上、山下、这里、那里鸣放的鞭炮,与烧化的纸箔的浓烟,果冻般地胶凝在一起,在桃花谢尽的桃树林里,黑虬虬地伫立着,连一丛丛绿叶,也掩盖不住它们戟指苍天的怒气。但满山遍野挤在一堆堆坟茔缝隙中的,小树和小草却是温顺的,象在慰籍地下亡灵似的,不时在他或她麻木的身上抚摩着。从山坳里泻下的溪流,感情充沛地欢叫着,和溪边的花树调情,与溪底的山石拥抱,那情爱和欢恰的声音,好象已逗得长眠地下的男男女女恢复了青春,挣扎着想出来走走,或彼此吐吐心曲,弥补弥补他们或她们,已被沉埋或从未有过的,爱之缺憾,情之遗憾。当风儿轻盈地在坟茔间漫步,柔曼地扣击着一块块墓碑时,就搔得那果冻般的晨雾咯咯笑着,怕痒似的逃走……看着,她抑闷的心仿佛变开朗了,恢复了青春的活力……

余文玉同家人将外婆的骨灰盒放进选定的墓穴里,然后封好墓穴,竖碑、放鞭炮、烧纸、小的叩头、大的敬礼、默哀、然后溜之大吉。文玉困惑地望着来送葬的家人,除了妈妈眼圈红了,别的人都很轻松,好象不是来给外婆送葬,而是来扁担山旅游。余文玉默默望着眼前的墓地,仿佛它们已被心里的金剑劈开,千千万万个僵尸已冲了出来,哀哀戚戚地在抱怨——“太不公平了,我们曾对活着的人付出了多少情和爱?多少心和力?但你们呢?只想尽快地忘掉我们……”那似乎从天上、从地底颤动出的声音消逝了,一种落寞般的孤寂,和虚无般的黑暗,从她心底升起来,生与死已混淆了,天地之灵气,也象混沌初开时纠缠在一起,如晨曦中的山岚,象夕辉下的暮蔼,或者,象男女媾和时的情和爱、精子和卵子……在这一片片、一重重混沌的融合中,余文玉感到心灵中的堤坝坍塌了,在意志和意念中,锲进了贫乏和忧患;道德的现代化和道德的道学化,已倒进了一只烧杯里;希望的一无所有和失望的满车满载,同时被吸进了潘多拉的盒子;热情只是洪荒上的风,盲目又漫无目的;情爱水库中,仅剩下库底凹凼里的一点点浊水,宛如朦胧中的昏月,雨雾中的荧火……而在那朦胧中恍惚伫立的,竟是吴怀羽!她恨恨地差点骂起他和自己来,又坦荡地感到,眼前的天地已一片舒阔……

“文玉——”心馨跟着众人快走出墓地才发现文玉没来,便匆匆跑回来喊她:“都在车里等你,快走吧——”

“你们先走吧,我还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一会。”

心馨劝慰地说:“算了,文玉,你爸爸和舅舅们说了几句,别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哼!爸爸是为金戒指恼我,舅舅他们是暗暗高兴。他们说他们的,我压根儿没听!”

“那……你——”

“我不想看他们嘴脸,呆会一个人走!”

心馨怜惜地望望她,深深叹口气说:“那……我和他们先走了。”

余文玉懒懒地点了点头。

车开了,心馨的心绪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女儿的个性完全不象她,她的个性也完全不象她妈。她感到困惑——裂变后的遗传基因,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淡漠地望了望窗外——昔日死寂的扁担山一带,随着死人墓地变繁荣了,墓地价格也一涨再涨。谁说死人对社会毫无贡献?尽管车外很热闹,也经常堵车,但心馨已没心情再看,便倦慵地闭上了眼……

猛然刹住的汽车,将心馨拉出了回忆的激流。

骂了一句粗话的司机,无奈地望着一条母猪不慌不忙地领着几条小猪横穿马路。

心馨望望伸出头看热闹的余龙,轻轻叹了一口气,却马上想起仍在墓地的女儿,想起了矛盾的焦点——吴怀羽。“奇怪,他怎么会长得象白羽呢?……”

※※※

在汉正街谦祥益百货商店附近徘徊的心馨,偷窥了摊位上的吴怀羽一眼想:“我怎么跟他说呢?问文玉是不是在他家?”想了想,才犹疑地走拢去喊:“小吴——”

“哟——阿姨,你也来汉正街买东西啦——”

“我来找文玉的。”

“找文玉?”吴怀羽惊望着她说:“我也上十天没见到她了!”

“什么?”心馨矍然色变。

“阿姨——你怎么啦?”吴怀羽忙跑出摊位,扶着心馨到摊里的躺椅上坐下说:“文玉怎么回事?你老别慌。”

“给她外婆下葬后就没回去……”

“多久了?”

“一个多星期了……”

“哦……”吴怀羽偷瞥心馨一眼,正想说什么,恰好吴丽华提了一箱童鞋到摊上说:“怀羽,把这种鞋子上摊!”说着望定心馨,“这位是……”

“妈——这是文玉的妈!”

“哟,稀客啦——”吴丽华满脸堆笑地说:“文玉怎么没来?”

“妈呀——文玉已一个多星期没回家了!”

“哎呀——”吴丽华惊呼:“她怎么一个多星期没回家了?”

心馨好象在哪见过她,不由端详了一会,突然想起剪了阴阳头,挺着大肚,曾在三民路游街示众的吴丽华!又马上联想到白羽对她谈过的女扮男妆的沉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这难道就是天意?”却勉强地笑着说:“嫂子,都怪文玉她爸爸骂她,唉……这个伢也太心高气傲了。”

“哪里,我看文玉人又漂亮心又好!心高气傲还会看中我们这种人家?”

心馨的心一沉。

吴怀羽抢过话头说:“我们这种人家怎么啦?偷了?抢了?缺胳膊少腿了?”

“死砍头的!”吴丽华柳眉一竖骂:“我和文玉的妈说话,你插个么嘴?跟我滚一边去!”

吴怀羽吐吐舌头嘟哝:“我真走,你又要骂。”

心馨瞧着人高马大的吴怀羽怯着他妈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说:“嫂子,孩子的话对,靠自己劳动挣的,干什么也不比别人低一头!”

“话是这么说,但人家总瞧不起我们个体户。”吴丽华微笑的眼里,掠过一抹嘲讽。

心馨心中暗暗一震,她终于弄明白了,她有时发现文玉脸上突然闪现的、陌生的、嘲讽的笑,竟是来源于吴怀羽的妈妈这儿……

“大妹子——”吴丽华的轻唤,将走了神的心馨招回来,“文玉的事,我说急也没用。一棵草一棵露水。”

“咳——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想。”心馨悲哀地说:“这大的姑娘伢,万一……”她瞥了吴丽华一眼,没继续往下说。

吴怀羽觉察到心馨的目光,便说:“妈,你照两天摊,我去帮阿姨找找文玉,好吗?”

吴丽华佯怒说:“傻东西,早该去了嘛——还问?”

“好咧——”吴怀羽打了个响指说:“阿姨,你坐一会,我帮你找文玉去——”

“找?”心馨疑惑地望着吴怀羽的背影想:“他会不知道文玉在哪?”

吴丽华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唉……这么多年来,我宁可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孩子……”

心馨惊瞥吴丽华一眼,不明白她是弦外有音呢?还是在自我表白。想了想站起身说:“你忙吧,我还得去找找文玉。”

“你走好,我这儿离不得人。”吴丽华招呼一声,掉头便和摊前看货的客人搭讪起来。

※※※

乐乐酒吧左面一溜珠帘深垂的厢座里,彩灯幽淡;正厅的几张小圆桌上,杯盘狼藉;右面雅厅里,笑语软软,酒令声声。

余文玉面前的电脑上,显示出各种菜肴的名称和价码。

吴怀羽跨下摩托,摘下头盔,对酒吧门口的礼仪小姐挤挤眼问:“文玉在吗?”

礼仪小姐一笑说:“在吧台里。”

吴怀羽走进去,瞥了一眼,走进吧台,站到余文玉身边说:“余老板,生意不错嘛——”

“呀,怀羽,你现在怎么有时间来?”

“怎么,怕我来吃白食?”

“谗鬼,撑死你!”余文玉嫣然一笑问:“是不是我妈找去了?”

“嘿——真有你的!”吴怀羽正色地说:“回去吧,我看你妈怪可怜的。”

“不,这酒吧刚顶下来,回去了怎么办?”

“你不读书啦?”

“读哇,暑假还有半个月呢!”

“以后怎么办?”

“半工半读!”余文玉眉峰一挑说:“这老板我当定了。”

“行啦——”吴怀羽叹口气说:“我就怕你父母担心……”

“让他们去登寻人启事!”

乐乐酒吧原来姓‘公’,经营不善亏了,决定让个人承包。余文玉得到信息,来找吴怀羽商量合伙。吴怀羽没这么大一笔钱,只好回去找他妈。

吴丽华听后想了一会,从箱底拿了两万元说:“你把这钱交给她,由她去办。”

“我不参加?”

“你去?汉正街的生意怎么办?”

“那……”吴怀羽试探地问:“让她写一张借条?”

“写什么借条?就说是我给她的!”

“嘿嘿,妈——”吴怀羽涎笑着说:“你对我都没这么相信过。”

吴丽华莫测高深地一笑说:“老娘要用两万块钱买一颗人心!你那颗心本来就是老娘的,不用买!”想想又说:“我这话,别对她讲!懂吗?”

吴怀羽愣了一会说:“妈——在这世界上,除了我,你还相信谁?”

吴丽华想了想说:“不是不相信她,年轻的女人变化大。到现在为止,真让我放得下心的,除了你舅,就是你爸!”

“我爸?”吴怀羽睁大眼望着她。

吴丽华微微一笑说:“瞪那大眼干嘛,该让你知道的,总会让你知道。去,帮文玉把那家酒吧盘下来!”

吴怀羽无奈地说:“妈——我看你就是被‘克格勃’训练出来的!”

“哈哈哈……”吴丽华乐了,大笑着说:“差不多——”

吴怀羽和余文玉将乐乐酒吧承包下来不久,余文玉的外婆去世了,还为了一枚价值一千多元的金戒指陡起了一场风波,余文玉一想,干脆搬去了乐乐酒吧,当起了老板。

酒吧刚装修好那天,吴怀羽帮她整理好房间,商量好经营方向后,已很晚了。余文玉见他不想走,也心动了,原始的欲念在体内冲荡,在脑海里波动。她不时偷窥他一眼,窃望他扑上来,又怕。“他真的不走怎么办?他要蛮干怎么办?啊——我真傻!来前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我也想?这么晚了,就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酒吧里……真是太冷寂、太可怕了……让他留下来?那又算什么……”

吴怀羽猛地跳过去,抱住神思恍惚的余文玉,喃喃地说:“文玉……”

他男性的气息和肉体,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唤起和激荡着她的欲望,心已狂跳起来,胸脯里火辣辣地,呼吸也变促急了,微张的嘴仿佛在呼唤……

她动情的目光,似推又迎的娇羞,更促进了他的欲望,迫切地要捕捉到她摆动的芳唇……

她眩晕了,头却下意识地挣扎着后仰……

他终于吻住了她……

她很快从羞怯转入了大胆和狂热……

从此,吴怀羽每天收了摊,就来乐乐酒吧‘帮忙’……

余文玉将贮存进电脑的帐目结算完,才轻吁一口气站起来说:“三天净赚三百二十七元五毛四分!”

“嗯哼?”吴怀羽微笑地望着她问:“你就算得这么准?”

“当然还是从帐面上看。”余文玉一笑说:“这就是我用现代化管理手段经营的优点,盈亏心里很快就有了底!”

吴怀羽话锋一转说:“文玉,我们这事,不可能老瞒着你家里人。我就认为,你爸和你妈,为人都不错。倒是你,个性特倔。”

“啧啧啧,”余文玉挖苦说:“还刚刚开始咧,就想拍起老丈人和丈母娘的马屁来了!”

吴怀羽息事宁人地说:“我是说,总得想个法子解决好。”

余文玉笑望着他说:“好吧,老实对你说,是我爸叫我滚的,得叫他来!”

吴怀羽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你要让你爸爸长长见识!”

“谈不上。”余文玉一笑说:“想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爸来接我!”

“行啦——”吴怀羽眯起眼想了想说:“我看,难对付的是你妈。”

“嗯?”

“我总感觉她绝对不会赞成我俩的事……”

“为什么?”

“说不准。”吴怀羽若有所思地说:“我感到你妈和我妈一样,心里憋着许多事。”

余文玉惊瞥吴怀羽一眼,突然想起一天下午回家碰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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