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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兽传奇:猎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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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依然是冰未化冻的日子,而且雪越下越大,山头的雪雾像白鸟一样惊散。天空低低的,像压了一扇磨子在人头上、心里。山坳里扎着厚厚的雪,触目惊心。山像个吓傻的哑巴,嘴里灌满了风雪。这样的日子甭说大牲口活动,就是找一只蚂蚁也是难的。

几个人在山上转悠了一天,一根猪毛也没见着。第二天又去,又一无所获。

扈三板呆不住了,要回度假村去了。

第三天,温热的太阳出来了,太阳张牙舞爪地照在雪地上,给人带来了新鲜。整个神农架群山好像过节一般,神采奕奕地欢呼着,溪水马上哗哗解冻,羞涩地在山林里流淌。但因为太阳很矮,没几下就滑走了,鸟又噤声了,空气又凛冽起来,天空像死人的脖子,冷冰冰的闪射着青光。

舒耳巴就出事了。

一个外地的采药人来给他们说,在山上亲眼所见野猪用蹄子击打山上的冰盖,就像开荒的人使镢一样。猪那是在刨吃的。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白秀就带着徒弟们上了山。

在采药人说的那片地方,舒耳巴吊在一棵崖边的树上朝峡谷里张望。他说他听见了一阵响动,在峡谷的箭竹丛里,确有兽或者兽群在走动。他以为是豹子或獐麂,可他分明听见了隐隐的猪叫声。他一阵兴奋,更低地探下身子去细瞧,哪知那树根松动了,人随着那树一起掉下崖去。

事情非常悲惨:一根竹子不偏不倚正好捅进他的肛门。崖上的人也在各自的地方张望,根本没发现有人掉下崖去,也没听到舒耳巴的叫声。可以想见,这样的刺伤还能活命吗?舒耳巴当即就昏死过去。

过了很大一会大家到处找舒耳巴,到处喊舒耳巴,没人应。这样在人眼皮子底下失踪的事,在神农架经常发生,活活地被鬼吞吃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神农架真是个凶险奇怪的地方啊!大家当然得找,到哪儿找去?打了火把找,还真找到了。

舒耳巴醒来时,天地昏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旷世的疼痛搅翻了他的五脏六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想,费力想,就想到是有东西刺入体内才昏死过去的。就想起是在下身,妈呀,一根竹子刺入屁眼。我的妈哟!舒耳巴就自救,就用手去拔那竹子。手一触去,就像刀子割,细细地摸了一番,还是要拔,就用手拔,那个疼啊!竹子慢慢地从肛门里拉出来了,就像拉出来一百把刀。拉时里面分明拖泥带水,盘根错节,连屎带血往外拔,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射。捂住屁眼,就发现问题严重:拔出了一截,是大的。肛门里面还插着许多枝枝戳戳的小竹苗。他就喊师傅,喊大家,向前爬。爬了几步就昏死过去了。醒来后又爬。一路全是臭熏熏的猪屎。猪给他铺了路——一条生死路。是重刑呀,比死还难受,人受这种折磨的又有多少?当年被熊扒了脸皮也没这么个疼法啊,天啊,人会下套子套猪,猪就不会下套子套人吗?这就是猪下的套子!

两天以后,运到县医院。

可以想见这样生不如死的漫长折磨吧。舒耳巴的老婆哭得像疯了一样,儿子舒糟蛋恨白家所有人恨得牙痒。村里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伤法,村长仰天长啸:天下奇闻,天下奇闻!痛苦还在后头——这舒耳巴,晓得前世做了什么恶人,要动手术,麻醉师又不在,到乡下吃喜酒去了。舒耳巴在医院里长嚎短叫,每一个见了的人都会落泪,独有医生护士不落泪,还劝他:忍着点。在路上、山里流的血不上算,在医院又流了一盆。没钱输血,输了四百毫升就止了,看着看着这人就跟纸一样白了,血管越来越细,半边漏涎的嘴里因日夜悲号,已经干巴巴的了。他老婆就给他冲红糖水喝。他奄奄一息地喊:“让……我……洗(死)……洗了……好些……”

第一章红丧(7)

做手术。

从肛门里取出七八根小竹枝,膀胱、直肠、结肠全捅破了,大小便只好插管子,半年后才拔掉,自是后话。

村里就传出白秀带的人去灭猪,碰上了头猪精,把人毁了。也有趁火打劫的。鬼脱岭有几个流打鬼

听说白云坳子出了事,正在打听,舒耳巴的儿子糟蛋回来给爹妈拿衣服,他恨,还恨爹的师兄包胜。包胜在送他爹去医院的途中,曾热嘲冷讽说将他爹舒耳巴掀到河里,说不如这样让他万世轻松。就对流打鬼们说,去偷包胜的党参苗换烟抽。

包胜有个党参大棚。可流打鬼们不知道包胜在里面埋了雷管,那雷管一是唬小偷,二是想炸野牲口的。包胜棚子门口明明竖着牌子,上写:小心雷管。可那些小哥哥不信。不信可有他们的好了。钻进棚子,就听见一声爆响,一死一伤,其他人作鸟兽散。

白云坳子出了大事。这个素来平静得跟苍苔白云一样的坳子,今年咋的啦?

“炸得好啊!”由毛村长陪同的镇派出所文寇所长叉着腰,气愤地赞叹说。腰里的手铐发出叮叮当当的笑声。

“往那边去搜,抓住其余的盗窃分子!更大的雷管还在后头呢——我要让比雷管更难受的虱子咬死他们!”所长像一个阴沉沉的幽灵指着山后众多的喀斯特溶岩山洞,那里散发着碳酸钙的气味。

文寇所长平身最恨的是盗窃分子。在他初来乍到这个镇的时候,派出所的公章竟被人偷跑了,不得不在县报上刊登作废声明并向县局作检讨。近来,水布镇各个村组都有大肆盗窃的案件,大到耕牛,小到食用蜗牛。党参苗盗窃案更是层出不穷。可我的警力有限,七八个人。我不是专门抓强盗的警察啊,我还有许多事。另外,更让他伤心的是,他发现几个警察一个比一个懒惰,好像丧失了革命激情。案子太多,见怪不怪。就应了一句老话: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可包胜的雷管不是为我帮了忙吗?我应该感谢他,说:炸得好!炸得好!我就是这么说的。这可是仇痛亲快的好事,大长了遵纪守法者们的志气,大灭了盗贼们的威风。

文寇所长高兴地处理了死人的事情,还威胁鬼脱岭的死者家属说,这事就算了了,死了这样的孽子,是你们家的福气。文所长亲手扶起那个“小心雷管”的牌子,把它插在了村口。对村长毛普通说:

“嗯,你的村子这就清静了。”

血花一次一次地飘起,村里哪来的清静呢?

人们开始砍各种各样的木人,用针扎。这些木人依次是白秀、白中秋、白椿,还白娘子——那个老年痴呆症患者。

可怜的白家一家人的生辰八字都被人写在锅底,人们架了柴猛烧,来除灾祸。生辰八字都是估的。白家的母猪叫得可慌了,就跟野猪的叫声一个模样。给木人扎针的人晚上扎针,白天还是一样,亲热地喊白秀白大爷。

村子的路开始往外通了,因为村里闹猪的事慢慢向外面扩散。人们记起来,白云坳子里还有个未死的猎王白秀。人们突然想起了这样一件事情,一个人,他与猎人峰有关系。他有十二个失踪的战友,变成了金毛大虎,在猎人峰顶。他带着一干人马上了猎人峰,说是当了土匪,大叫“杀了县长当县长,杀了镇长当镇长”;“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这是很令人亢奋的传说。

三月杏花迟梅开放的一天,细雨濛濛,一股清香的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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