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哈鲁一直觉得自己很擅长安慰人,此刻他却难以插话,凯瑟琳话里透露出的深切的爱和浓烈的悲伤使他觉得自己安慰什么都是虚伪的;“他可能真的死了。”西哈鲁想了很久只说出这样几个字,与其不断灌输她没有希望的妄想,还不如直接扼杀她幼稚的想法;尽管会很痛,但是起码以后会活的精彩。
是很残忍吧,西哈鲁看着凯瑟琳双手抱着肩膀,身体不断的颤抖着,星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跳动着晶莹的水滴;这就是人性吧,西哈鲁不免感慨,与初见时残忍决绝的女杀手的形象相比此刻的凯瑟琳更像是丢掉心爱玩具的小女孩。
凯瑟琳抽泣的时候,西哈鲁也下定了决心,还是要回王都,不为了将军,不为了帝国,至少也为了嘉希,看到凯瑟琳那悲戚的样子,西哈鲁不禁联想到自己杳无音信的这几天嘉希是不是也像这样悲痛莫名呢?
想到嘉希西哈鲁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又有了目标,战争结束了吧,自己对帝国的忠诚也得到了证明,接下来的日子也许是应该找份文职工作悠闲的享受剩下的人生了!恩,将军答应过自己,回去后会批准的。
西哈鲁重又燃起生活希望的时候,凯瑟琳也停止了自己的哭泣,她慢慢拨弄着篝火,抬头仰望着深沉的夜空;彼此各怀着不同的心事沉默着,不觉间天空中挂起了弯月。
“你的那个他一定是个很伟大的人吧?”西哈鲁原本是想打破这难耐的沉默,话一出口却又开始后悔,不该再提起凯瑟琳的伤心事。“是呀,他的年纪和你差不多的样子,却像是活了一千年的人,他什么都知道,他可以为了保护我而只身面对可怕的巨龙。”
西哈鲁不再接话,不希望凯瑟琳继续沉湎于过去;“你为什么要杀杰森。”
“那是我的任务,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那你为什么没有接着杀了我呢?”西哈鲁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篝火不安分的跳动着,凯瑟琳的目光又牢牢的凝向西哈鲁,良久她幽幽的说:“我下不了手,你和他长的很像,真的很像,但是你明明不是他,可是我还是下不了手,这同时也是我救你的原因;我内心不断的欺骗着我自己,欺骗自己也许你就是他,但是你不是他,他不会看着我落泪而只懂得沉默。”
凯瑟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西哈鲁,随即凄然一笑道:“这里距离王都不是很远,你从北边出口出去,走上大约两个小时差不多就能看见王都的城墙,但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走的太快伤口可能会破裂的。”说完她慢慢的站起了身,端详着天边的弯月幽幽的说:“好了,我也有事要去办,我先走了,那里多余的烤肉和水囊就留给你吧。”说完她的身影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西哈鲁不由的大声向着漆黑的树林中叫道。
没有人回答他,凯瑟琳走的彻底干脆,西哈鲁有些失望的挑逗着窜动的火苗,他其实有些东西隐瞒着凯瑟琳,那就是看到她落泪的时候自己的灵魂似乎受到了重击一样的疼,自己甚至想要抱住她,却还是被自己的理智所约束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内心的情绪,灵魂的涌动似乎都不再受自己本身的控制,自从去年头部受伤醒来后这种情况有不断的发生,从莫名亲切的嘉希到强烈感应的雪夕,现在又是这个悲戚莫名的女杀手凯瑟琳;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树林的夜静谧而深邃,如果不是身体虚弱至此,也许在这里小住两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西哈鲁乱七八糟的想着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阴暗,西哈鲁感到身体的情况要好了很多,熄灭的篝火上渲染着露水的痕迹说明早晨已经过了,他慢慢的站起来环视着这个一夜之缘的树林,朝着北面的出口迈开了步子。
拖着伤残的身体在阴雨天气进行长途跋涉是件很痛苦的事,出了树林没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雨势一发不可收拾;西哈鲁没有雨具,无奈之下只能冒着雨迈着蹒跚的脚步,背部的伤口因为潮湿而传来的疼痛让他几欲昏迷,却还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撑了下来;泥泞的腿每迈出一个步子都艰辛无比,偏僻的小路上又没有任何的马车经过,这真是该死的旅程,西哈鲁不由的抱怨着。
当前些天的战场出现在西哈鲁眼前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旅途很快就要结束了!看着四处来不及收拾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出一副副狰狞的惨状,西哈鲁的心像被大手揪紧了一样,不管是不是敌人,这里曾经还是驻扎着六万人的营地,此刻却只剩下尸横遍野的凄凉景象,有自己军队的尸体,有敌人的尸体,触目惊心的陈列在自己的视野中。
大地满是创痍,想着那天晚上恢弘的魔法对抗西哈鲁又是一阵心寒,禁咒之所以被称为禁咒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这种不被容许的力量带来的就是毁灭性的伤害;以个人的力量主宰着战争的走向,想来都觉得可怕;雪夕那柔弱清冷的样子下却隐藏着如此惊人的法力。
远远望去,因为战争而关闭很久的城门打开了,尽管天气不好,却还是能见到为数不少的人群进出着,看到这样的情景西哈鲁很高兴,他萎靡的精神开始兴奋起来,加快了脚步随着人群进入了王都。
四天不见,王都宛然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被注射了春药一样充满了活力,豪雨也没有阻挡住这种久违的热情;人们的脸上洋溢着欢笑,充满着满足,所有人的脸上都写上这样的一句话:灾难已经过去,新生开始到来。
西哈鲁来不及发出更多感慨,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家,他很担心嘉希;相对于街面上的热闹,西哈鲁家所处的街道上却显得冷清的多,西哈鲁站在门口,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伤残的身体却久久没有去开门。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表示自己的愧疚。
西哈鲁努力倾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最后他还是推门进去了,屋子里没有点灯,昏暗中只听见嘉希孱弱的声音低低响起:“请问是谁?”声音的凄楚和悲凉让西哈鲁说不出一句话。
声音开始哽咽,良久后西哈鲁轻轻的说:“老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