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德宫是为了轩辕融轩和乐宁的大婚,特意新建的殿宇。轩辕融轩虽已十七岁,比乐宁尚大一岁,但是智力依旧如幼童,平日随舒太妃住在祥宁宫,所以现在临德宫虽已收拾妥当,但依旧是个空置的殿宇。
乐宁昏昏沉沉的被人用御撵抬到了临德宫,肖总管按照皇上的意思,从御前调了四个贴身的宫女去服侍乐宁,又派了御医前去问候,一切妥当后,肖总管才回到龙德宫向轩辕誓辰回话。
轩辕誓辰坐在龙德宫中,案上的奏折一本都没有翻动,就那样呆呆的坐着。肖总管躬身向他禀报道:“皇上,乐宁公主已经在临德宫中住下了,方才太医也看过,只说是一路疲累,加之饮酒过多,休息一晚便没事。”
他听完点点头,让肖总管退了下去。走到殿门前,他看了看夜色,心中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也不让太监宫女跟着,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循着青石铺就的宫道,他走到了临德宫。宫中的几个太监宫女先前都是服侍他的,见他来了,均自觉的退了下去。
拨开纱幔,他见乐宁两颊通红的侧卧在床榻上,眉头微蹙,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
乐宁在梦中隐隐觉得有人轻揉她的眉头,将她皱做一团的柳眉抚展开来,心中突然觉得熟悉。
“筠哥哥,是你来了吗?”在梦中,她对着一片荒芜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她记得,只要是她不开心的皱眉头时,赵又筠总会笑着将她的眉头抚展开来,并点点她的鼻头说:“皱着眉头像老太婆,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每当这时,乐宁总会蹦跳着拉着赵又筠的衣袖说:“筠哥哥不准不要我,我听你话,不皱眉头就是了!”
那时,她十一岁,他十六岁。
自从赵又筠加冠之后,他对乐宁的态度便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他对她一如既往的好,但是总有些感觉在慢慢改变。
最初,乐宁不懂,总是会问他:“筠哥哥为什么不牵我的手了?筠哥哥为什么不捏我的鼻子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时,赵又筠会尴尬的不知所措。
当乐宁如八爪鱼扑到他身上,逼着他回答时,他总会红着脸将乐宁揪下,并拍拍她的头顶说:“都这么大了,还这样胡来,长大了谁敢娶你?”
乐宁一副蛮横的样子说:“我才不怕,就算其他人都不要我,筠哥哥也会要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赵又筠笑着说是,眼中满是宠溺。
慢慢地,乐宁明白了,他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变的谨慎拘谨,想起自己小时的不懂事,总会觉得难堪。
筠哥哥有多久没有抚摸过自己的眉头了?感觉好久好久了……难得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乐宁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对着一旁荒芜,哭诉道:“筠哥哥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难受?我马上就要嫁给轩辕融轩了,你快把我带走吧,我不要嫁给他!你快出来……快出来呀……”
轩辕誓辰捧着乐宁的脸,轻轻的按着她紧皱的眉头,忽地,两行清泪从乐宁的眼角溢出,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他手忙脚乱的用衣袖帮她擦拭泪水,并疑惑的想:是他把他弄疼了吗?是他让他觉得委屈了吗?
正心痛着,乐宁朱唇轻启,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轩辕誓辰靠近仔细去听,待他听清楚乐宁哭喊着“筠哥哥”三个字时,身子忽然僵硬了。
慢慢的,轩辕誓辰从床边站起身,看着乐宁又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待那抹黑色的龙袍消失在屋角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乐宁的窗前,黑影看着乐宁满是泪水的小脸,忽地,一抹讥笑爬上他的嘴角。
第二日,乐宁捧着疼痛的脑袋坐起,糊里糊涂的喊着:“似晴……我头疼……”
话音刚落,似晴的声音立即在帐外响起:“公主怎么能喝那么多酒呢?我一不在跟前盯着,公主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您是想气死奴婢吗?”
唠叨归唠叨,一杯清水依旧及时的送到乐宁嘴边。乐宁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睁眼看了看似晴满是怒容的脸和陌生的房间,问:“这是哪?昨晚我……”
似晴放下杯子,又端来醒酒治头痛的汤药说:“公主真是太不像话了,你昨晚在筵席上喝的大醉,兴王便将您留在宫中住下,又派人通知我们收拾公主的东西,今早宫门一开,我们立即就赶了进来。”
乐宁努力的回想着,她的确是喝醉了,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想想的确很丢人,也不知道太后和太妃会怎么看她。她和袁大哥……不,她和兴王以后又该怎么相对呢?
正想着,几个宫女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乐宁问:“你们是……”
为首的四个宫女俯身行礼说道:“奴婢们拜见公主,从今日起服侍,由我们服侍公主起居,奴婢水鸢,她们三人叫风鸾、火舞、冰霜。”
乐宁看着四个貌美的婢女,客气的点头命她们起身,说:“在宫中,你们比我熟悉,很多地方还要倚仗你们。这是从小伴我长大的陪嫁宫女似晴,你们几人日后要好好相处。”
众人规矩的应答着,而后给乐宁梳洗打扮。
水鸢有一手的好手艺,一把梳子在她手中灵巧非常,转瞬间就给乐宁盘了个别致漂亮的发髻来。梳好了发,她又对乐宁说:“公主,兴国女子时兴贴眉饰和额饰,您要不要试试看?”
乐宁只知道有女子喜欢在额头正中帖些花饰,但并不知道何为额饰,好奇之下便让水鸢示范给她看看。
水鸢先用短小的硬毛梳将乐宁的柳眉梳理整齐,而后拿起蘸了金粉的彩笔沿着柳眉上方画起藤蔓来。画笔在她眉上拂来拂去,弄得乐宁搔痒难忍,她不禁皱起眉头来。
水鸢轻轻将乐宁的眉头抚展开,这个动作让乐宁心中一掣,忽地想起昨晚依稀也有这样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主,画好了,您快看看。”
翠色带着金粉装饰的藤蔓贴合着眉形,铺展在乐宁的眉骨上,显得带了几分妖娆。乐宁看着镜中的自己,视线落在黛眉上移转不开,只想着,昨晚是谁来过了?难道真的是筠哥哥的魂魄?他回来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