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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黎明家,潘黎明有些不能自持地掩面而泣,他的手里攥着一封装在塑料袋里的信。曹立有掏出阵亡通知书,犹豫了一下,递给潘黎明。潘黎明仔细地看看,又交回到曹立有手上:“得给……陈翠翠送去,让她看看,咱豆子忠是个英雄,她没等到他,可她没白等,她嫁给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敬先贵:“老战友,你说的这个陈翠翠,她现在住哪儿?”
潘黎明:“她……死了。”
舒放身子一震,呆呆地望着潘黎明:“啊,他的未婚妻……死了?”
潘黎明:“二十年前吧,是有二十年了,我去看过她几次,每次去,都感到她逐渐衰老,可我总觉得她那双眼睛还亮着,像是有火花在闪。而且每次她都给我讲她做的梦,她说她老是梦见豆子忠还活着,坐在好大好大的坟地里,天上灰蒙蒙的,坟地里有好多眼睛在闪动,豆子忠坐在地上,面对着数不清的坟茔,拉着二胡,那二胡声,听着让人掉泪……”潘黎明说不下去了,潘老太太接过潘黎明手里装着信的塑料袋:“陈翠翠死在医院,临死的时候,我跟老潘都在,她把这封信交给老潘,她相信豆子忠还活着,她说请把这信还给他,陈翠翠这辈子不能嫁给豆子忠了。”
潘老太太把信交给曹立有,曹立有颤抖着接过……
贺陵县殡仪馆,房间的四壁存放着无数骨灰盒。曹立有走进来,舒放觉得有些害怕,胆怯地闭上眼睛。钱主任指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骨灰盒,工作人员小心地拿下来。
舒放在骨灰盒前点燃了火纸,纸灰飞扬。曹立有和敬先贵肃立,曹立有拿出阵亡通知书:“陈翠翠,我们没见过面,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和战友把你的豆子忠送回来了,你们……团聚了。团聚了就好,你们就永远不分离了。你别责怪他了,他是好样的,给咱当兵的做了好榜样,你好好待见他。我们送过去点钱,你们……就在那边办个婚礼吧,祝你和豆子忠……”
曹立有说不下去了,收起阵亡通知书,哽咽起来。敬先贵在燃烧的火盆里加了几串纸钱,火盆里的红光映照着舒放泪水盈盈的脸。
回到旅店房间,曹立有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敬先贵走过来,透过窗户看见房间里的曹立有,站下看着他。敬先贵抽出一支烟,点上。舒放从门缝里伸个头:“曹大爷,我去网吧了。”舒放笑着迅速地消失在门口。
网吧里,舒放正在上网。msn上白天明的头像在闪动。
白天明:我猜你准是在贺陵县,住在小旅馆里,斑驳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昏黄的十五瓦灯泡,床头的墙壁上沾满着风干了的蚊子的尸体,枕头下暗藏着饥饿的张牙舞爪的臭虫,正在悄悄朝着你柔嫩的皮肤迂回进攻……
舒放:白天明,你给我小心点,等我回去,见到你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臭虫的牙给掰了,爪子给剁了,然后风干了挂在我的墙上。别贫了,天明,我虽然住小店受点苦,但我离曹老他们近了,我需要的东西正在从他们心里慢慢流进我的资料库里,这就是我最需要的效果。
白天明:舒放,好好干下去,在他们这一代老兵身上,有着我们这一代人可能难以理解的精神,这种精神从战争年代一直延续到今天,成为中华民族的支柱。我想起了麦克阿瑟最后一次演讲,我记得他说过那些他尊重的老兵――
我不了解他们生得高贵,可我知道他们死得光荣。他们从不犹豫,毫无怨恨,满怀信心,嘴边叨念着继续战斗,直到看到胜利的希望才合上双眼。这一切都是为了它们:责任――荣誉――国家。当我们蹒跚着在寻找光明与真理的道路上时,他们一直在流血、挥汗、洒泪。老兵不死,只是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