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了几遍,允涵只是一遍复一遍地望着慕容凌霜,眸中有淡淡的渴求,却不是欲。昔人已逝,忘却又谈何容易。慕容凌霜亦没有停的意思,悠扬的曲调,无形中化解了两人淡淡的尴尬。琴声未断,楼下的小全子却颇为心焦,总不好让允涵彻夜不眠,况且次日还有早朝。大着胆子往楼上唤了声:“皇上,这时辰可不早了。”戛然而止,片刻无言。识趣地收起“绿猗”,唇畔轻含浅温:“臣妾恭送皇上。”丹唇微微勾起,扬起的,却是颠倒众生的笑。倾了国,倾了城,醉了凡尘,醉了众生。
不由看得痴了,允涵立于原地怔了半晌,慕容凌霜说的什么,皆恍若未闻。眼中心上,只有这个淡定如飘渺层云的人儿,美目含着秋水,宛如一潭映月碧溪。化开原本的淡漠,允涵亦不顾佳人细微的反抗,将其打横抱起,连带那“绿猗”一道飞身跃至隐月楼下。小全子及两名侍卫,并从远处寻了来的蝶影,皆惊愕得薄唇微张,却也晓得此时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连忙疾步跟了上去,允涵亦满意非常,朗声笑言:“朕今儿个心情极佳,但凡是随驾的,朕皆重重有赏。”做下人的哪里会不知允涵是要与慕容凌霜独处,忙止了步子。蝶影更是一个踉跄,悄然使了轻功,方不至摔个满头包。
哪里还有方才的闲适,慕容凌霜一张俏颜,此刻已红了七八分。双颊染上浅浅霞绯是的薄晕,酡红如醉,赧之一笑,百媚生。朱唇张了又张,更是娇羞。允涵却无丝毫放过了她的意思,自顾着往前走。慕容凌霜原本一颗七巧玲珑心,此刻却如小鹿乱撞,羞涩不已。原以为自己能做到以往的淡漠冷情,原以后属于自己的只有如天边微云的云淡风轻。哪知,不过一个寻常的碰触,自己的心便乱了。仅仅是那萦绕在鼻间熟悉的气味,她已有些魂不守舍。浅浅一抬眸,指若青葱,梨涡漾出涟漪丝丝:“皇上,臣妾自个儿走便好。”心知慕容凌霜已羞涩到了极点,允涵故作大方地将其放下,与之并肩而行。较之方才,如何觉得气氛更加诡谲。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
途经上林苑,依稀听见有车辇往这边过来。正疑惑间,却见鸾凤和鸣车驶至跟前。不待侍从上前说话,轿中已有如莺啼般的声音传来,却淡着几分恨戾:“瞧清楚了,这可是鸾凤和鸣车,哪个挡道儿的,惊了御马,找死么?来人,杖责二十。”主子既开口,侍从们只得默认了,立时有人欲拖允涵下去,却被允涵愠怒的眼神吓退了。允涵原本心情甚佳,不愿多追究这些个,闻言,却蹙起了剑眉。转眸,又正好瞥见慕容凌霜原本灿若星子的眼眸稍加黯然,心中不由“腾”地窜起一股子怒火:“放肆!你是哪宫的宫嫔,竟敢如此目中无人。”
一双纤手挑开轿帘,还欲开口,却在见到允涵的一刹那,骇得跌下轿来:“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是皇上,并非故意顶撞。”这女子,便是当日同慕容凌霜一道被选入宫的,兵部尚书之女,李巧容。当日封的正八品容常在,如今,擢升为正七品的容美人。见允涵毫不动容,李巧容情急之下只得向目光投向慕容凌霜。轻蔑地瞥其一眼,只见其脸上已全无方才的傲气,低眉顺眼的模样,却只让人觉着做作。慕容凌霜眼中浮上淡淡的不屑,她本不是多事之人,自然无意开口为其求情。
不耐地扬了扬剑眉,允涵已不愿多花功夫与其纠结,明明是决定旁人命运的旨意,在他说来,却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今儿个的晚膳如何一般:“朕素来赏罚分明,李氏骄纵跋扈,冲撞上殿,降为从九品更衣,罚俸两年,另命内务府撤其绿头牌。随侍宫人,各罚三月俸禄,以儆效尤。”说罢,携了慕容凌霜的手径自离去。留在原地的人,却如颓败的花草,再无生气。于允涵,却再平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