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被分配到战地医院协助工作。
医院设在彰州城西北出山口小山镇。
背后,太行山迤逦绵亘,苍苍莽莽,气势磅礴。前面,是弯弯的彰河水,河道忽窄忽宽,怪石嶙峋,刀削斧砍一般。河面浮着层薄冰,不象山洪来时,汹涌澎湃,势不可挡。显得清冷、寂寞。
前面,静静的河身上,架着座月牙儿桥,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古朴之风。没有那种乱嘈嘈的战争痕迹,惊心动魄的紧张气氛。
站在这儿,回首东南,薄雾轻烟之中,彰州城显得虚无缥缈,依稀可望。
淑菲望着山寂鸟鸣的四周,羡慕不巳,喜欢得只咂嘴,高兴得脸上光泽照人,两眸灼灼生辉,愈显妩媚动人。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防,前面那座月牙儿石拱桥上,两个小孩手拿红缨枪,一左一右拦住去路。其中一个把枪一横:“那部分的,拿路条来。”
这一问,把人们都弄怔了。
岳萍猛然省悟,知道是站岗放哨的儿童团,跨前一步说:“小同志,来时走的慌,忘了开路条,就是来这儿医院呢。”
“不行。”那孩子两眼一瞪,把红缨枪使劲握了握,当路一横,那威风劲,真有点万夫莫开的劲头:“没路条,谁也不准过。”
岳萍正在为难,忽见从镇里飞出几个姑娘,朝这儿跑来,一边招手儿:“小虎,快让进来。”
这孩子一听,枪一顺,命令似的把手一摆:“进去吧!”那认真劲,把爱闹的秋菊惹得捂着个嘴儿只笑。
来人是肖冰、小胖、乐益,微风拂起她们露在军帽外面的一圈云发,更显飒爽英姿。岳萍还没顾开口,肖冰早向她扑来,使劲儿拉着手,激动地:“刚接到通知,说是你们来了,别提多高兴。”
岳萍也兴奋的说:“这叫石头不转磨转,有缘千里也相逢,又走到一块儿来了。”
一旁,淑菲、秋菊与小胖、乐益也亲热得撕扯不开,互相问这问那,象几辈子没见面。
小河旁一时似冰消雪化,沸腾起来。
肖冰一看来人,大都认识,忙一一握手,看见毕哲峰,不由想到华兰,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毕大夫也来了?”
毕哲峰对未批准他支前,曾吓得彻夜难眠,不清楚刘栋、岳萍抓住了他啥把柄,因心中有鬼,几度梦中惊醒,心象被狗叨了,失魂落魄。还多亏陈寿延死蛤蟆也能挤出两滴尿,再三打气,才缓过神儿。后见答复了他的请求,才放下心。因此,这次出来,步步留神,处处小心,见庙烧香,遇神叩头,博得周围人的好感,才能稳住脚跟。他想,从现在起,就该和她们周旋了,为取得肖冰信任,凄然说:“实对你说,这是华兰的遗愿,我能不来……”
肖冰触动往事,眼前浮起张瓜子脸,两只水秀大眼,总是含着天真的笑……不由寻觅了下来人,想:“要是华兰活着,总少不了她。”心头升起一种空落酸楚之情。
小山镇坐北向南,处在罗圈形山凹里,也算方远左近的物资集散地,又扼出山口,南半部是条东西走向的大街,石板铺路。大概也有了年代,有的磨得光溜溜的,有的已陷下去,成麻疤状。整个路面坑坑凹凹,高低不平。尽管这样,逢五一集,好不热闹。每逢集日,山山凹凹、羊肠道上,挑挑担担的,赶驴推车的,挎筐背包的,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窄窄的街道上,摆满了山民们出售的各种山货挑儿,核桃、柿干、山鸡、野兔、草药、土布、荆编、布鞋、旧衣、破衫,贵贱都有,货色齐全。加之,几座铺板门面,杂货布店、中药铺子、剃头店、小酒馆。更有飘出香喷喷的油条味儿、羊汤气儿,招得人们在这儿左挑右拣,溜连忘返。头顶麻叶盘儿的、手拿红鲜鲜山里红糖串儿的,在人群中挤抗、叫卖,互相唱和,此起彼落,不绝于耳,频添几分情趣。劳累了一段的山民,有事没事,都想来集上转转。尤其是姑娘们,特意换上心爱的衣服,狗牙儿锁边的遮巾,绣花儿鞋,油黑粗亮的辫子,深山出俊鸟,一个个象怒开的荷花,出水芙蓉,光泽照人,走在街上,格外显眼。山里人虽淳朴厚道,也难免不惹得小伙子们呆呆地看上几眼,咂咂嘴儿……
如今,处于战争年月,这自然形成的集日,也就自然消失了。肖冰领着一行人走在街上,显得空空落落,人们再没了往日悠闲的情趣。偶尔有以物易物的,也是匆匆成交,急急而去。
小镇后面山坡上,或靠崖,或临河,峰回路转处,房舍两三间,星星点点,散落掩映在山凹林间,一色紫红色石墙,石板盖顶,门前或石头铺路,或一级级台阶,与山下平原村庄迥然不同,别是一番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