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医院设在村东头寺院里。七、八个院落串联着,一色石墙灰瓦,乡间式庙宇,倒也整洁、干净。岳萍把名单拿出来,问肖冰:“院长还是林团长兼着?看怎样分派我们工作。”
小胖、乐益一鼓腮帮儿,相对笑了。
岳萍说:“还没改那脾气,天大事儿也压不住。”
小胖嘴儿一扁:“你哟,碰见神灵不叩头。”朝肖冰呶呶嘴:“这不是我们的大院长。”
“原来是你!”岳萍恍然所悟。
“听她嚼舌根儿!”肖冰斜了小胖一眼,谦虚地:“林团长另有任务,先让我暂时招乎着,听说最近要调一位来呢。”
岳萍说:“那你就安排吧。”
肖冰看着来人名单,意味深长地:“你不知道,自到这儿,由于兵力有限,除大夫外,院里的男同志都下了连队,人手实在忙不过来,这下可好了。”
“只怕成事不足,反给你们添麻烦。”
“说那里话,都是些行家里手,再好不过了。”肖冰看着,似有所思地:“这李克咋一时想不起来?”
“他原在院长办公室,解放后,把他撤换了下来,是个外行,这次硬是要来的。”岳萍说着,肖冰把人按院里的需要分配了下,诚恳地向岳萍:“你也甭推辞,咱俩全面招乎着,遇事儿好商量。”
岳萍无法拒绝,也就答应了。问:“咱们兵力咋样,坚守,还是攻打?不解放了彰州,对汇江威胁太大,整日闹神闹鬼的,弄得人心惶惶,全城不安。”
肖冰见小胖她们出去后,轻声说:“首长讲,因战局需要,咱这儿兵力有限,绝大部分,又是刚从根据地来的新战士。和这股子敌人也真结上缘了,他不动,咱打,他要走,咱拦,他窜犯,咱阻,这盘子买卖,真难成交……”
岳萍急着问:“不能消灭它?”
“自主力撤走后,双方力量悬殊太大。”肖冰说:“光他收编的日伪顽残余势力组成的还乡团,就不能低估。”
岳萍是在战火下锻炼成长起来的,深知目前严峻局势。担心地:“敌人能乖乖听指挥?会##逃攀谱氨负捅λ榔从泊常俊
“你在太行山里转了几年,对它在地理位置上的特殊性清楚:西连八百里太行,东接千里平原,敌人认为,据守彰州,是切断我山区老根据地和平原新解放区的咽喉之地,破上血本也舍不得丢弃。我们不在一城一地得失,但要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必争此城。其实,是在以攻为守,用我们有限兵力,拖住这股子敌人,阻其增援它处,就是胜利。”肖冰喘口气:“不过,被主子逼得紧了,也会狗急跳墙,何况,从全国战局看,敌人正骄横气盛,我方兵力一时难顾及这儿,完成此任,要负出巨大牺牲的。”
彰州的匪军,正象肖冰说的,一方面,被主子逼得魂不守舍,另一方面,更怕夜长梦多,于他不利。几次集中兵力,想吃掉我军,增援它处。岳萍他们刚来不久,就碰上一场接一场的激战,伤员与日剧增,院里人手愈显吃紧。岳萍、淑菲、秋菊等支前人员同院里人一起,忙得连轴儿转。尤其淑菲,钻在个简易的手术室里,整日走不出屋门。作为手术大夫,常常不是她鼓励伤员,而是伤员在鼓励她。手术中,因条件有限,伤员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痛苦,咬牙坚持着,眼见疼得一身身冒冷汗,却连哼声儿都不发。有的伤势严重,甚至可能终生残废,却还在梦寐以求地重返战场杀敌。多么高尚的情操,可贵的精神!战士们对她的教育太大了,才真理解到工作的意义,肩负的重任:“这才是人生的价值,工作的乐趣。”她不无感慨地这样想着,再无遐为一些烦人的琐事伤心、流泪。虽累得腰酸腿疼,眼黑心跳,体内却似蕴藏着无尽的活力。偶尔出来喘口气儿,脸上罩着兴奋的光泽,一双凤眼放出异彩,连说话的声调都变得宏亮、有声。
这天手术后,正和肖冰绘声绘色地谈一个伤员在手术台上的感人事儿,忽听门外有人吵闹,扭头看时,一个伙夫怒目金刚拖着凌志远踉踉跄跄闯来,嘴里骂骂咧咧。凌志远红涨着脸,大背头象喜雀窝儿,乱糟糟的盖住半个脸,狼狈不堪。淑菲身上先打了个寒颤,凉了半截,又急又气,不知他闯下了啥祸事。
伙夫的脸憋成了紫茄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见到肖冰,手一松,凌志远不提防,身了失去平衡,差点跌倒地上:“肖院长,我、我伺候不了他。”急得一时说不出话儿。
肖冰忙把凌志远扶住,让他坐到椅子上,扭过脸对伙夫批评道:“有话慢慢说嘛,何必大吵大闹的?”
伙夫的气更大了,急得两眼瞪得象铜铃:“他、他、他……”一指凌志远,脚一跺,蹲到门坎上,低头生起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