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烛光照亮了眼前的画像，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艳装束裹，很是雍容，只是无法掩盖眼底不住的悲伤。
江源静静地凝视着，眼中神色复杂。他的右手还绑着纱布，伤口隐隐作痛。
半晌，他轻微的叹了口气，将画像放下。烛光更是轻快地跳跃了一下。面前的木质方桌上还摆着零散的纸笔。江源白皙的手指在这些散乱的纸堆中游移，最终停在一张泛黄的、早已陈旧不堪的纸张上。
纸张上娟秀的字体在微光下有些难以辨认，纸上看似还有泪痕。
“――吾常思岳麓丹枫似锦之时日，虽每日铅华遮面，但终有人为伊一掷千金，博伊一笑。而今身处幽暗空明之地，孑然一身，实属命数。吾日日伏案疾书，只求赐光明之日早日降临，让吾离去。未料容貌日削月瘦，早已无当年风华，不由黯然失神。吾知大限降至，命不久矣。”
墨迹已然变浅，江源仔细审阅着，发现这并不是一般的墨汁所写，而是掺杂了某些杂物，譬如慢性毒药。
江源把它放在一边，又拿起了另外一封还未开封的信，上面的“江源启”三字赫然有力，只是信封的右下角却有着一朵莲花的图案，下面还有一行奇怪的文字。
这是一封来自西域的信，江源没有把它拆开，仿佛他已然知道信的内容一般。他把信靠近蜡烛，看着它转眼间被烧成灰烬。
他并非什么都不做，当他寻觅到江府的地下机关之后便一直呆在这里。他知道这里以前一定住着什么人，一个也许和他有关系的人。这里所有的书籍、信件他都翻阅了一通。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想理清自己的思绪，不想让它们杂糅成一团，堵塞着他的呼吸。
他突然抡起了身边的剑，舞起了他的“六绝剑法”，风、雨、日、月、云、雪、霜招招细密，仿佛要发泄他所有的情感与不快。
一切都化作乌有，却又变换成风飞缱绻、雨尽尘滓、朝墩夕月、云卷缠绵、流岚弥散，以及一些亘古不变的心境。
心若苍茫浮尘，转瞬破灭。一道道紫光和青光一同散向四周，光芒被挥洒到墙角又马上退回，给这个幽暗之地增添了流光溢彩。所有光芒一起乍现之际，才是他的剑法发挥到极致之时。
“滴答、滴答…”江源的速度渐渐变慢，红色的血迹再次染红了他的右手，伤口还未愈合，现在又裂开了。
血沿着剑尖蜿蜒而下。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从身后传来，影子越拉越长，等到来人渐渐逼近的时候，江源仿佛意识到是谁了。
只是他没有立刻动，他仿佛还在酝酿着什么。
江湛天在离江源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他似乎在微笑着，“不错，你的‘六绝’已经练到极致，这世间基本上无几人是你对手。”
江源蓦然转身，他的剑尖也在那一刻指向江湛天的喉间，他昔日温柔的表情早就不复存在，他极具恨意地看着江湛天，“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湛天愣了愣，他没有躲开，“你知道了什么吗？”
“我能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江源的手有些颤抖，“你知道这几日江湖上的人怎么说的吗？‘认贼作父，父亲还是个淫贼！’‘江源不过是江湛天和妓院里的女人生出来的杂种’，‘江湛天先勾搭上修罗宫的聂云清，又和名妓柔潇潇纠缠不清，见利忘义，残害忠良…’”
“所以呢？你觉得你以我为耻，恨不得杀了我来告诉江湖上的人你和我没关系？”江湛天依旧平和地说道。
“我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记得这里吗？”江源环顾着周围道，“这里的密道是你房间里的古琴所设，必须用相应的琴音才能进入。我早已摸透了这机关，便想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没想到，是你用来囚禁人的，还是一个女人，还是你的妻子！”
一时间有些静寂，烛火跳动地更快了。
江湛天的神情有些阴沉，他缓缓道，“也许你说的都对，也许我还做过比你所说更卑劣之事。这里住的人的确是柔潇潇，她是妓院的风尘女子，也是一个武林高手。当初年轻气盛，暗中接近她，表面上是追求她，其实是窥伺她的‘飞莲心法’。把她囚禁在此处，并要求她默写出心法，如若她照实默写给我，我便还她自由。
“刚开始我以为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她同意了，我并不放心，于是在她所用的墨砚里下了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她是不会察觉的，所以她……”江湛天叹了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早已知道会有今日，却没想到了结在自己儿子手里。”
“你还要说谎么？”江源冷冷道，“你一定没看过她藏在枕中的一些手札吧，上面她把所有的事都记录了下来，你根本就不能生育。所以，我根本不是你所亲生。”
江湛天脸色有些难看，他赶忙问道，“她还写了什么？”
“你所做之事，难道还要我陈述一遍吗”江源放下剑，走进他，语调极轻地问道，“我只想问你一句，我想听你说实话。”
“…你问吧。”
“柔潇潇，究竟是不是我的亲母？你亲手杀了我的亲母，我是不是该杀了你替她报仇？”
江湛天有些诧异，“她、她手札中没提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