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纵览战场情形,赞道:“这支商队护卫好生了得,能做到兵法中的‘不动如山’境界者,不可小觑!”
马扩凝神细看,随口道:“不怎样,比之桃花坞保安队差远了。”
“哦?”孙立吃了一惊,“依我看,除了阵势生疏,指挥不协调外,似乎也看不出什么缺点。”
马扩道:“马雄虽卖力,但毕竟只练了三个月的兵,精髓之处尚没到家,你看这三百汉子凑做一堆,局限于这小小的防守空间里,臃肿而不灵畅,分明是惊惶失措做乌龟。所谓‘不动如山’,差得远。”
“何为精髓之处?”孙立奇问。
“兵当知道为何而战,为何死战,知道自己即使战死,而仍能不朽于世,此种明悟是为军魂。军魂不灭,则无人能战而胜之。”马扩道,“用姓黄的说法:这是信仰的问题!没有信仰的军队,不叫军队。”
“信仰?”孙立饶有兴趣地问:“有了信仰的桃花坞保安队,战力又如何?”
马扩叹道:“若我领有百人的保安队,根本不用困守车阵,而直接捣入敌营,先擒杀了范温!”
“嘿,莫要诳我。那黄明晰传言是个天资聪颖的儒生,却没听说他是个兵法大家!”孙立不信,道:“何况,即使是孙武在世,也不可能仅以百人而纵横于数千人之中。忒夸张!”
马扩苦笑,道:“黄明晰不是兵法大家,他只是一个能够将人当做商品一样批量制造的妖怪!”
孙立听得一头雾水,正待发问,突然脸色一变,道:“糟糕,商队要崩溃了!”
王世隆恼羞成怒了,手中一条白蜡杆梨花枪挑、打、拨、扫使得那个出神入化,舞成一团影儿将靠近的贼兵杀个哭爹喊娘。
平二察觉他的情绪不对,想提醒他保存体力,以应瞬间百变的形势。可是想他这个样子,那听能得入耳。顾及两家世代的友谊,只得手舞双刀,尽量贴近身去,以策照应。
“王东家,王东家!”
正是拼了老命之时,平二猛然在厮杀声中听到马雄的叫喊。他回首,见马雄着急地挥动手臂,又喊了一句,可惜周边的人都陷入竭斯底里之中,什么声音都有,他努力侧耳也听不清楚。
“破绽组队”
他正疑惑间,身边压力骤然加重,只见一群身缠着一圈绿油油的山藤,手里拿着还冒出绿叶的藤盾的贼兵杀了上来。
这下坏了!马雄懊恼得想拍自己脑袋。原本按计划,在车墙之内,护卫队的三百人防御大半的地方,还有部分则由新编的十队共四百多人防守。可是贼兵的伏击中,大批人在箭袭中死去,这些队伍早就乱了,现时一个个的人只凭身上的血性各自战斗。
无论如何,战争会让人走向极端,某些人疯狂,某些人崩溃。相对于护卫队防线的稳定坚固,其余地方组织散涣,没有人鼓起士气,没有发挥固守防御的优势。
最主要的,商队中还有昨天收编的几十名贼兵,他们没有任何的拼命意志,惨烈的厮杀一开始,其中某些人就已经害怕的躲到护卫队这边来。好似堤坝上出现一个蚁穴,没有领头制止的情况下,无论收编的贼兵,还是商队的脚夫,越来越多人意志动摇,并作出同样的选择。
本来将希望寄托在商行东家之一的王世隆,望他能担起主梁作用,可惜这厮平时脑筋灵活,眼光卓绝,到此紧急之时,却是昏招连连,只顾着上前一番乱杀,根本忽略了战局。
马雄一反平时对王世隆的尊敬,气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不得不决定将护卫队交给尚是稚嫩的副手指挥,准备带了预留的五十人救急小队赶去稳固战线。
范温适时地出招了。
利用一晚的时间,山贼们砍了一堆山间老藤,武装了两百多人的藤甲兵。这些老藤不耐用,过些时日就会干枯断裂,但短期内应付一场小规模战斗足足有余。
即使王世隆的勇猛,对这些武装到牙齿的藤甲兵也感觉难以应付,防线一下岌岌可危。就在此时,的得的得地响,但见数匹马奔驰而近,马上贼兵挥出用绳索绑着的铁钩,有的勾住了车缘,有的勾住了车与车之间的环扣处,然后纵马狂奔。
“砍绳索,砍绳索!”平二一见,亡魂皆冒,无奈他用得是双手短刀,被一个拿着长叉的藤甲兵逼得左支右使,抽不出身。
王世隆发现险况,扬枪去挑。可惜枪是用来刺的,对绳索却不管用。
绳索飞快绷直,急速奔驰的马匹骤地一顿,继而惯性地艰难前奔。
在本已士气低迷的商队众人惊惧和绝望中,被勾住的车间环扣断裂,车辆翻转。坚固的车墙被生生拖开了一道口子。
范温纵马大笑,在他眼里,庆功宴已经开始了。歼灭登州第一大商队,缴获大量物资并非他的最大目的,扇那大宋禁军的脸才是他最得意的行动。每每想到让王师中、马政、宗泽这三位大佬目瞪口呆,五县官员腿股颤抖,他就乐不可支。
经此一战,他范温当是登州三山十一寨众贼之中的第一人,说不定可以来个盟会,当个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