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冷清笛和无量使者面面相觑，他们二人在老僧的指点习练功法，经过敦煌两个月的生死历练，而后又穿越妖兽盘踞的荒野，直行千里，最终安全到达洛阳城，在他们自己而言，可算是一件壮举了，也有些沾沾自喜。
但是到得洛阳城之后，他们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些出城历练的人类玩家所斩杀的妖兽，很多都是二人从没见过的。看这些妖兽体型相貌，大部分都有四、五级的实力，连六、七级的妖兽也不再少数，甚至可能有八、九级的妖兽，这在普通妖兽里，已经是顶尖的了。
而冷清笛和无量使者这一路上，杀的妖兽绝大部分都是一、二级的，最辉煌的战绩，也就是在几次偷袭之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杀了几头三级妖兽。三级以上的妖兽倒也遇到不少，但是二人实力不济，只能绕道而走，生怕一个不慎，杀妖不成，自己倒杀身成仁了。
乔复盛看二人依旧一脸茫然，不禁奇怪地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两位应该已经是先天高手了吧？”
“先天高手？”冷清笛有点脸红，自嘲道，“没呢，我们连后天低手都算不上。”老僧曾说过，先天高手相当于是修真者中的金丹期高手。而二人在修道上尚处于最低的筑基期，修武上则连第一层明劲都尚未通透，不论是修真还是修武，都只能算刚摸着点后天的门槛。
乔复盛兀自不信，指了指舞空，问道：“如果你们不是先天高手，又怎么能降伏妖兽呢？”
冷清笛一愣：“妖兽很难降伏吗？卖妖兽尸体的不是满大街都是吗？”
乔复盛笑道：“降伏妖兽和杀死妖兽可不是一回事。能杀死那些妖兽的大有人在，但是想要降伏妖兽，起码要有先天高手的实力。”
“噢，降伏妖兽这么难啊？”冷清笛并没有降伏过什么妖兽，舞空的情形特殊，当然不能算是降伏。
乔复盛看冷清笛的表情不像是在故意隐瞒，笑道：“看来两位对于半年前的天地异变，并不是很了解，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
“半年前的天地异变？”冷清笛和无量使者一听，神情立刻专注起来。冷清笛被困在游戏里有七个月了，大致刚好是半年多，对于这虚拟的游戏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还只是一些胡乱的猜测。虽然敦煌千佛洞的老僧传授了不少修炼的功法，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却也知之不详。无量使者之所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进入这个游戏，就是为了探寻真相。
一直笑呵呵的乔复盛，此时却没有笑，面色沉重地缓缓道来：“那是在半年多之前，那一天我‘诞生’了……”
“诞生？”冷清笛张口结舌。乔复盛虽然保养得很好，脸上不见风霜，但是看上去起码也有三十来岁了，怎么会是半年之前诞生的呢？
“是啊，是‘诞生’，”乔复盛露出一丝苦笑的神情，“在那次异变之前，我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能算‘活着’，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是按照既定的指令，管理着九州商会。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说到这里，乔复盛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奇怪的光芒，有喜悦，有茫然，还有一丝隐约的疯狂。他端起茶盏，大口饮了一口龙井茶，手在微微颤抖。
冷清笛不禁皱了下眉头，这乔复盛也算是精细有品的人，这么喝极品龙井茶，未免有点暴殄天物，实在不雅。
乔复盛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看法，目光望着虚空，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手中的茶盏托盘倾斜了也没有注意到。
“咣！”名贵的碧玉青花瓷茶盏摔落地上，碎成大大小小的几十瓣，剩余的残汁茶梗四处飞溅，将乔复盛的大红绸衣的下摆染上了点点灰影，然后淡淡地洇开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想要擦拭。
乔复盛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了。他冲冷清笛二人勉强笑了笑，道：“让两位见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吧，你们根本无法理解那种浑浑噩噩状态下的悲哀。虽然我们长得和你们一样，但是你们称我们叫什么npc，在那天之前，你们其实并不认为我们是‘人’吧？”
冷清笛和无量使者都默然了，虽然他们都不是自大暴虐的人，但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没有将虚拟游戏里的人形npc认为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乔复盛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我们将那一天称为‘创世日’，因为那一天是我们真正‘诞生’的日子。也许对你们来说，是灾难的开始，但是对我们而言，则是创世之始，因为从那一天开始，我们才拥有了神智，并知晓了前因后果，知晓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游戏玩家，强加于了我们身上的种种暴虐与不屑！”
乔复盛看向二人的目光，变得格外凌厉，甚至有了几分恶毒的味道。冷清笛和无量使者心中一凛，不由暗中戒备。
乔复盛微闭了下双眼，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张开眼睛，直视着二人，缓缓道：“两位不必提防，我本是一介商人，不懂武功道术，根本不是两位的对手。何况，我对于你们游戏玩家虽然憎恶，但并没有彻骨的仇恨。真正恨不得将你们每一个游戏玩家都挫骨扬灰的，是那些战斗副本里的npc，因为你们曾经将他们无数次地挫骨扬灰，每一个人都以此为乐！”
“你们能想象一下，一次又一次地被屠杀，然后复活，然后又被屠杀……就这么永生永世地轮回，不得解脱的痛苦吗？”乔复盛的声音激动起来，“你们能想象一下，当你被无数次地反复屠戮之后，忽然有一天，你产生了神智，你终于知道了自己曾经遭受过的无数次屈辱，而这个时候，那些玩弄屠戮你的所谓游戏玩家，就笑吟吟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做？”
乔复盛目光灼灼，盯着二人，停顿了好一会，长出了一口气，淡淡道：“杀。这是我们唯一想做的。”
冷清笛只感到脊梁骨一股凉意“噌噌噌”往上蹿。作为一个游戏玩家，他也从来没有将npc当做人来看待，更没有站在npc的角度思考过问题。或许他可以解释说，因为以前从来没有npc产生神智的先例，所以那时候的npc自然不能算是人。但是当我们兴奋地屠戮npc的时候，是不是也获得了杀人的快感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是满手血腥的杀人犯了呢？
冷清笛不禁茫然了。
“弱肉强食是永恒的自然法则，无所谓谁对谁错。”无量使者沉声道，“以前游戏玩家屠杀npc，现在npc反过来屠杀游戏玩家，这是因为实力对比的变化，很公平。”
乔复盛闻言一愣，呵呵笑道：“虽然我很不喜欢你这种说法，但是你能这么说，起码比那些整天抱怨咒骂的游戏玩家要好很多。”
对于这个问题，冷清笛觉有些心虚，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乔兄，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街上的人，看我们表情都显得很奇怪。那可是既有npc，也有游戏玩家啊。”
乔复盛指了指蹲在冷清笛肩头的舞空，娓娓道来：“那是因为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