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数日,柳风四人所受的均是轻伤,已渐渐好转,杨老生也亲自来看过几人,几人从其口中得知镇北大将军陈庆也安然回府,放下心来,而杨无双也难免被叫去狠狠训斥了一番,杨三姑娘只得使出浑身解术,扮乖撒娇,方才逃过一顿板子。
可刘拓在杨府闷了数日,哪里还呆得住?于是又撺掇几人到建康游玩,柳风想到过两日就是杨老生五十大寿,自己几人在杨府打扰了多日,若不备份厚礼,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到建康看看也可买些象样的礼物,好在杨老生做寿的时候相送。杨无双被父亲勒令禁足,出去不得,非要留下赵常相陪,柳风只好就和刘拓两人去了。
二人到了建康城东阳门,就发现城门盘查极严,来往巡逻军士比平时多了不少,两人坐的马车也被拦住盘问,还好杨府在此名头甚响,柳风出示了杨府的府牌,那些军士十分恭敬,耽误了片刻就放他们走了。两人又向他们问了集市所在,让马车在此等着,两人慢悠悠向集市一路闲逛走去。
两人到了集市,精挑细选了半天,才购妥了礼物,又为杨无双、赵常买了些东西,说说笑笑的满载而归。刚刚走到东阳门,忽然看见十几个骑马军士驰马迎面而来,路上行人纷纷避在道旁,两人也忙站在道边避让,刘拓口没遮拦,张口就骂:“杀千刀的,赶着投胎么?”柳风赶紧示意他低声,免得让那些军士听见白白惹来麻烦。
岂料怕什么来什么,那群骑士忽然停了,里边有一人忽然掉头而回,直骑到二人身前不住打量,半天才哈哈笑道:“我说是谁有如此大胆,原来果真是两位恩人了!”
刘拓大为疑惑,莫非自己与他相识?仔细一看,心道真是巧了,原来来人竟然是自己曾经出手相救的周进,一身盔甲裹得严严实实,若不仔细看,还当真认不出来。
二人看他生龙活虎,似乎伤已痊愈,十分高兴,刘拓笑道:“我道是来寻咱晦气的,原来却是你这赶着投胎的。”
周进翻身下马,冲二人躬身一礼,口中说:“若不是几位相助,在下只怕真的已经投胎了。”
柳风想起了陈庆,问道:“你家将军可好?”
周进笑道:“谢先生关心,我家将军受了些外伤,如今已不碍事了。只是将军常提起几位,说当日时间仓促,未问得几位英雄大名,还十分后悔,没曾想今日竟让我巧遇了,还请二位跟我与大将军相见,好让大将军当面道谢。”
柳风二人并不是施恩望报之人,连声推辞。周进哪里肯依,扭着两人不肯放行,说:“二位莫要害我,若让将军得知在下又放走了两位恩人,怕是定要打我个几十军棍,我可是旧伤未愈,可万万受不起那军棍了。”
他也不容两人再说,喊了其他军士牵了两匹马过来,又替二人拿了东西,拥着两人就走,柳风无奈,只得让杨府的马车先行回府,两人随着周进,一同去见大将军陈庆了。
从周进口中二人得知目前陈庆正在城南镇北军军营,原来太平教已于月前攻克潮州,威胁漳州,气势汹汹,朝廷平叛大军战败,领兵大将袁辛平战死,形势十分危急,汉省帝不得已,只得下旨召镇北大将军陈庆从北疆调了镇北军两万兵马、同时在建康征新兵三万南下支援,以陈庆为帅。
说起省帝与陈庆的关系,确实也是朝中的一个异数,省帝贪图享受,性格多疑,对朝中掌握实权大臣十分猜忌,常常仅凭谣言诛杀大臣,偏偏对陈庆十分信赖,不仅委以镇北大将军的重任,让其总领北疆对周、齐两国的防务,还将汉军精锐――十万镇北军放心交其统帅。
而陈庆也不负信任,他感念省帝知遇之恩,忠心耿耿,为省帝坐镇北疆十多年,凭一己之力,力保北疆寸土不失。曾有大臣向省帝进言:镇北大将军常镇北疆日久,恐有异志,需分其兵,削其权,令其西镇之。省帝闻言大怒,当众责之:陈将军乃国之柱石,汝欲毁我柱石乎?随即命人杖责数十,群臣惊惧万分,皆莫敢言。
陈庆和镇守西疆的保国将军杨无惧(杨无双的大哥)一北一西,一老一少,被推为当今汉国两大名将。省帝此时命陈庆南下带兵平叛,既是对其寄予厚望,也证明此次太平教确实声威远胜于前,省帝对其他人实在没有多大的信心,方才冒险将其从北疆调回。
一行人走到营前,就有营门士兵上前查问,几人翻身下马,周进向营门守卫出示了军中令牌,这才得以进入。营内非有战事不允许策马,柳风只得跟着他们一路步行。
柳风和刘拓都是初进军营,不住的四下张望,大营内营帐绵连,旌旗招展,来往军士身材壮健,一言一行皆举止有度,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军士,营中高立诺大一面“陈”字大旗。
营盘建于缓坡之上,四围栅栏、箭楼、拒马密布,四围有游骑闪动,防守极是严密,刘拓看得口水长流,不由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领如此强军四处征战,何其威风!
观看间,周进已领着二人来到中军营帐,掀开账幔,就看见陈庆弯腰站在一个长案前,神情专注,正看着一幅地图,他披盔戴甲,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也极具威严,让人一望而心生敬畏。
陈庆察觉有人走进,抬头一看,看见柳风二人,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难怪有人对陈某说近日必有喜事,原来却是得见两位英雄。”
柳风二人正要施礼,被他一把拉住:“两位非是军中之人,这俗礼就免了。”
柳风暗暗钦佩,难怪他能让手下将士效死了,身居高位却也能礼贤下士,实在是难能可贵。
陈庆拉了二人坐了,又吩咐亲兵端了茶水,周进向他说了两人姓名,陈庆问道:“还有两位英雄怎未能同来?”柳风忙又向他细说了一番,陈庆笑道:“我说怎么杨姑娘使的剑法如此眼熟,原来却是保国将军的宝贝妹妹了。”
他与杨无惧同殿为臣,又都是武将,虽年龄有些差距倒也十分相得,自然较为熟悉,可与杨无双却没有见过。
柳风拱手说:“晚生等前几日不知大将军之名,多有冒犯了!”
陈庆摆手说道:“柳兄弟莫要客气,当日若不是柳兄先出言示警,后出手相助,我二人怕也不能坐在此与二位叙旧了,可惜童正三人却没有如此好命了。”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几人心中尽皆黯然,同时也感觉出他对下属那份关爱之情,大为感动。
此时陈庆又向柳风问道:“只是陈某实在未能明白,当日柳兄弟是如何看穿那纪风的身份的?”
柳风脸一红,道:“其实也是侥幸,在下只是发觉那纪风假扮车夫修车时背光而坐,却头戴笠帽,于常理不合,当时天色已暗,若非武艺高深之士又怎能看得清楚?且他修车动作大显迟缓,似乎对此并不熟悉,倒象是在拖延时间,于是在下心中便有些揣测,却又不能确定,故以只有出言提醒,本想若不是也就罢了,没料到居然侥幸说中。”
刘拓一拍大腿:“我说你怎么诗兴大发呢,原来却暗中藏了调调儿,你小子最不老实,下次你吟诗骂我,怕我还要赞你好呢。”
陈庆捻须赞道:“柳兄弟才智非常,刘兄弟、赵兄弟武艺不凡,都是大有为之士,不知几位将来如何打算?”
刘拓听他言下有招揽之意,想到自己本来就是来投军的,若在他帐下想必机会多多,说不定也能混个将军做做,不待柳风说话,粗着嗓门说道:“我三人本就有报国为民之心,若大将军不嫌弃,愿在军中效命。”他一番话说得道貌岸然、凛然大义,说完,还朝柳风挤挤眼,意思是可别怪我拉你下水,柳风只有对他一阵苦笑。
陈庆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已知柳风心意,见柳风三人情谊甚笃,怕柳风措言推辞,到时三人可能都来不了,正色道:“柳兄弟如此才智,怎能久居乡野,眼下天下纷乱,国家艰难,柳兄弟难道要独善其身么?”柳风想起自己一腔抱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周进见了,也是高兴万分,朝陈庆拱手道:“恭喜大将军,又得猛将良谋,何愁太平贼子不破?”陈庆想到今日又为朝廷觅得良臣,听了心中一阵愉快,抚须而笑。
柳风听他们说起了太平教之事,不由想到,大将军率了镇北军两万平乱,北疆岂不是缺兵少将,如此千载良机,齐、周二国岂能就此放过?念及至此,不免有些担忧,却看见陈庆与众人谈笑晏晏,丝毫没有忧色,心中转念一想,自己怕是多虑了,大将军驰骋沙场多年,又怎能没有料到?于是放下心来,与几人谈笑起来。
陈庆此时又对二人说:“既然两位已为同袍兄弟,还要教二位得知,我镇北军中向来以军功论赏,几位刚刚投军,是要从普通军士做起的,等几位日后有了军功,再为几位论功升迁。”
刘拓大嘴一张,说:“正该如此,若要凭其他的,咱老刘还不来了呢!只是若日后老刘违了军法,还望大将军少打些军棍才好。”他自知以他的脾气,以后那军棍怕少不了,倒先把后门先开了。
众人听了,齐声哈哈大笑,一时间营帐内笑声一片,惹得门口亲兵忍不住探头探脑,不知向来敬畏的大将军居然也有笑的如此畅快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