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见小个子一言不合便出剑伤人,啊得惊呼失声,也慌忙拔出剑来,只是距离远了已求援不及。
小个子一剑削出,却是堪堪擦着周氏的头皮掠过,一丛青丝随着剑锋飞落,周氏觉得头皮一凉,伸手去摸,顶上头发全失,露出光光的一片头皮,已有鲜血渗出,这才觉出疼来,不由就低低呼起痛来。
苏澈见爱妻受伤,不由心乱如麻,上前走了两步,小个子抬手将剑抵在了周氏颈旁,微一用力,又是一道血痕,吓得苏澈急急收脚,双手不住摆动,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小个子又摸了摸耳朵,继续哑着嗓子道:“弃剑,跪下,否则……”小个子运剑的手又紧了紧,比着周氏的脖子道:“否则她死。”
苏澈闻言弃剑,却犹犹豫豫是否跪下,小个子露在蒙面黑巾外的双眼一眯,反手一抬宝剑,周氏的半片耳朵便被削落。周氏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却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硬把一声痛呼掩了回去,两只眼睛里水光汹汹强忍着不让泪珠滚下。
苏澈见小个子出手凶狠,当下再不敢犹豫,腿一屈,单膝点地跪了下去,半抬着头,生怕小个子再次伤人。
小个子把自己的耳朵摸了又摸,黑巾下传来了一阵笑声,却是比他说话声音细了许多。只听小个子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苏澈,你也有今天?”
听这语气分明是与苏澈有旧仇的,苏澈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想想这人细细的笑声,难道是大内里的公公?
苏老太太正心疼儿媳受伤,看着小个子不停地摸耳朵,突然抢上前道:“是你!”说着伸手去抓那人蒙面的黑巾。苏老太太因着体虚,晚宴上未曾饮酒,是以也未吃下那“逍遥忘忧散”,方才隐忍不发便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现在苏老太太显然是认出了这小个子的身份,伸手抓来之际又快又疾,眼看已触到小个子的面门。
苏老太太出手带起的劲风已让小个子警觉,发现老太太的目的是要掀去自己面巾时,那小个子发出一声惊呼,声音竟然清脆无比。几个持连弩的黑衣人听见小个子惊呼,以为苏老太太已重手伤人,当下一抠机括,弩箭连珠般的射了过来。
苏老太太的手已抓住面巾一角,突然身子一僵,背心上已中了七八箭,终是无力把面巾扯下,软绵绵倒下去之际,喷涌出鲜血的口中喃喃蹦出几个字:“果然是你”,说完便仆倒在地。
小个子见苏老太太倒地,先是恨声训斥:“谁叫你们放箭的!”瞥见苏澈、萧索等人冲过来,又把手中剑在周氏颈边一横,硬是将几人又逼得退了回去。
小个子凝神看了苏老太太几眼,几箭都插在后心要害,显是救不得了。低声自语道:“今日事难以善终了。”又暗自权衡了一下,探手入怀取出个竹筒,拨动机关,又是一道烟花冲天而起,看那样子与孟藻平用的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罢了。望着升起的烟花,小个子象是给自己打气般自语:“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了。”
周氏趁小个子分神,一闪身躲开颈间的剑锋,扑在苏老太太的身上就痛哭起来,小个子回过神来,拎着周氏衣领就向后退。苏澈见状又要冲上,却被萧索拦住。
周氏的哭声惊动了迷迷糊糊地苏淳,向别人打听一下,才知道苏老太太中箭受伤,凶多吉少。听得这个消息,一直半躺着的苏淳不知哪得了力气,晃晃悠悠的爬起来,一路挤向阵前。苏纥放心不下父亲,也强撑着起身紧随苏淳身后。苏淳到了阵前,远远看见苏老太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周氏被人在地上半拖着行走,自己的妻子赵氏和几个妇女已是号啕大哭,瑟瑟发抖,不由气往上涌,指着那小个子道:“你,你,你骗我。你说了绝不伤唐延堡一条性命的!我要把你交待我的事全说出来!”说着苏淳冲苏澈喊道:“二弟,我告诉你,这人就是……”
苏淳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小个子松开周氏,手一抬,几枚飞镖就朝苏淳打来。苏淳不谙武技,见几枚飞镖夹着啸声飞到,早惊得不会动弹。身边的苏纥见父亲危急,顾不得多想便合身扑上,意图为父亲挡下这夺命的暗器。岂料这飞镖来势霸道,苏纥又人小体薄,飞镖打中苏纥后竟穿身而过,几枝镖同时夺了父子二人的性命!
唐延堡又失两条人命,苏澈哪还按捺的住,赤红着双眼挣开萧索,挺剑就要杀出,却感到地面震动,堡门处火光连闪,一队铁骑举着火把已冲入堡中!
堡门被孟藻平等人骗开后便无人把守,骑兵们无遮无挡地冲进来,转眼就涌进数百骑,一阵盘旋后将前院对峙的三帮人都围在核心,骑兵们抛去火把,弯弓搭箭对准了场中众人。为首一员将官在马上冲小个子黑衣人抱了抱拳道:“大人,如何处置?”
小个子黑衣人咬了咬牙,厉声下令:“唐延堡反了,全都拿下!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那将官一声令下,骑兵们缓缓收缩,向唐延堡众人逼来。
苏澈被突然冲进的骑兵惊得收住脚步,注目打量这些骑兵,只见骑士俱是连身文山甲,马匹也披着皮铠,这不是兵马寺的人马,而是羽林军!每匹马口上都塞着东西,蹄上也有包裹,显然是怕马嘶声和马蹄声引发堡中人等的注意,早早就做了安排。刚才那小个子黑衣人放出烟花就是招这些骑兵参战的。堡门处还有骑兵陆续挤进,看堡门外半红的天幕,不知还有多少骑兵围在堡外。羽林军啊,天子亲军,唐延堡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要天子亲军来围攻了?
羽林军铁甲泛光,晃得一干江湖人物惊疑不定。空音宣了声佛号大声道:“原想为朝庭尽些心力,没想到朝庭早有安排。我等江湖野人便不在这里多生是非了。不知哪位官长主持大局,让我等先行离去可好?”老和尚已看出今日之事多有蹊跷,早就生了离开的念头,眼下大队官兵赶到,自然是少生是非,退得越快越好。
智净忍不住道:“唐延堡怕是受了冤的,咱们这一走,只怕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灵虚一扯智净道:“那能如何?难道咱们留在这里与官军撕杀?即便不怕落上造反的罪名,凭我等之力又能战而胜之吗?别忘了你的徒子徒孙在军中效力者众,小心被官家一锅抄了。”
智净闷声想了想,终于一跺脚,不再言语了。
那带队的羽林军官策马奔到小个子黑衣人身边嘀咕了几句,又催马跑到江湖人物左近,扬声道:“大人有令,江湖豪杰愿助官杀贼者留下出力。不愿相助者,限一柱香内离去!”
此令一出,除孟藻平所率华山派和渭阳、巫山几个小门派鼓噪着留下外,少林、武当等派在空音等人带领下,急急忙忙退出堡外。
退出唐延堡的江湖人物四下张望一下,见密密匝匝堆满了铁甲骑兵,少说也有三千人。空音和灵虚相顾长叹,百年唐延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