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拉帝先生!”
一个轻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一沉默,硬是将诺丹从前世扯了回来――这个声音让他莫名地震颤。
实际上,发出这一问候的人也同样在心里颤抖着。特齐娅。勒齐斯与一群女伴款款地从餐厅的一条道上走过来,不理会一路上众人的眼光,她坚定地走了过去――从没有哪位女子在没受人邀请的情况下主动走向男性的餐桌前去的,不过,现在有了。
冰其斯转过身来便看见特齐娅那用纱巾也遮掩不住的玉容,精滑如他怎会不知其中奥妙,但他同时也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诺丹的脸色一如平常般淡然优雅地微笑着,而特齐娅则有点发起再次冲锋的意味,连步子也带着点激进的意味。
诺丹心里无奈地笑着――自从昨晚的事情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可能,诺丹想到,可能是自己昨晚太过分了的缘故。昨晚,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连一直作着偷窥狂的威廉也没有对此作出任何阻挠,这位美丽典雅的女子竟然大胆地让轻搂着他的男子吻他,当然,只是用肢体语言暗示对方而已,但那大胆的眼神却将她的心中的想法赤裸裸地曝露在外,诺丹当时低头看着一双莹绿的水眸,心中竟也荡起阵阵涟,手中柔软的触感及撩人的温度一点点地将他的理智层剥开,薄纱掩映下的红唇微启轻颤,脑海中沸腾的欲望仿佛渐渐控制着他的双手去掀开那层薄纱。掀开吧!别去顾忌那些有的没有的――一个声音在诺丹耳边一直小声而极具蛊惑地念着。月光下,特齐娅的身体软软地倚在诺丹怀里,她的睫毛轻颤着,既像害怕即将发生的事,又像是为了将要发生的事而兴奋得不能自已。诺丹的手缓缓向上移,已经移至特齐娅的脸庞边上,特齐娅已经准备闭上眼睛,但接下来的几秒钟某人却没有任何动作,突然,她感觉到一只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着,瞪眼一看,某人正一脸温和地摸着她的头,就像――爷爷摸孙女的头一般,或是更气闷一点――像主人摸小狗的头……
诺丹真的无法解释为何突然就改变主意去摸她的头,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无法去追究,但他的做法的确伤到了女孩子的心,不过,特齐娅可是轻言放弃的人于是,她便提出让诺丹陪她去参加吉尔。可佩拉的葬礼,借口是怕自己太过伤心而晕倒在当场,需要一个人支撑着她。在得到威廉的同意后,诺丹当然很快地就答应了面前的女子。
由于以上的原因,此时的气氛不能不说是有点怪异的。特齐娅大胆地盯着诺丹,诺丹则一脸微笑――笑容开始慢慢僵硬。至于冰其斯嘛……他整个人都被忽略了。
诺丹知道现在要么就是请特齐娅一同进餐,要么就绝情地将她支走――显然前一项的选择更好,但却会让怪异的气氛继续漫延。他将被特齐娅锁定的目光转开,只那么一瞬,他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他看到了贝雅。玛利柯。
“佩拉帝!……特齐娅。勒齐斯……”贝雅。玛利柯心情真是不大好,昨晚几乎一个晚上被别人拐走了心仪之人,中午又遇上了这种事――她可不能再让这个白衣女人和诺丹独自相处了,天晓得昨晚两人在那片林子里干了什么?而且最令人生气的是,那片林子是属于自家的,在拥有最有利地形的战场上输了战争!这就是贝雅走进餐厅时看见那两个人时脑海的想法。
贝雅看了特齐娅一眼,便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她没有征得任何人的同意,就掀动纱裙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诺丹身边,俨然一付女主人模样。诺丹看着身旁女孩儿娇蛮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特齐娅仿佛真被电击了一样,而且不只她一人有这种感觉,周围所以人整个餐厅里包括院长凡是能看见贝雅这一举动的人都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态。
杰米利亚大陆上每一个女孩儿从出生就被教育:没有得到男人的允许,女人是不能入座一同进餐的,否则就被视为有罪。
诺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条被圣廷和每个国家都写入法律中的文字,他只是单纯地认为贝雅这个小女孩儿真是很可爱,而贝雅却不可能不知道。她此时正强作镇定,她明白只要周围的人不说什么,一个贵族是不可能轻易获罪的――况且玛利柯家与圣廷的关系还不错。但她仍旧因此出了一身冷汗。
但这样也是值得的。贝雅对自己说――女孩子一般都不能如己所愿地找到自己心仪的对象,她们的人生是不属于自己的,所以,一旦有这样的机会都不会放过。诺丹。佩拉帝是她所见过的最有男人味的男人――是的,男人味,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野蛮更不是孔臭未干的幼稚,而是一种真正的成熟,而且他又是那么温柔,那么特别,他是一个医者,一个善者,他的未来不用担忧,有这么一个丈夫是每一个女孩儿的梦想。她看看特齐娅――这个女人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不,不能让她得手!绝对!
贝雅冲诺丹甜甜地笑了一下,扭头才发现对面那位手上餐刀已经从手上滑落于盘中,正一脸惊愕地瞧着贝雅的皇家魔武学院院长华优。冰其斯。
于是,气氛愈发怪异了。
不过怪异归怪异,四人最终还是别扭地坐在一起吃完了午饭,贝雅也终于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找到了和诺丹继续攀谈的话题――她想知道诺丹是否要参加吉尔。可佩拉的葬礼,而当诺丹先后回答了“答应了特齐娅小姐要去!”“其实原本就要去的。”“再怎么说我也是目可佩拉小姐之死的人,而且还替她治疗过,她也算是我的病人……”之后,诺丹看到了一个人的神情从期待到气愤又回到期待甚至兴奋的过程。
直到好几个小时后,倍感身心疲倦的诺丹才从三个人紧追不放的目光中解脱出来,他一摇一晃地走进沙亚府邸上那个暂时属于自己的房间,一下子便栽倒在了软椅上。
他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忽而露出一丝笑容――极有收获的一天,他现在可以理解小怪物耶芙究竟为何能在自己胸口这种相对高温的地方大睡了,耶芙要的就是从水晶球中的那股水性的寒气,并且由于吸收这种寒气,耶芙似乎开始了奇妙地变化,有时诺丹有这种感觉,耶芙的体内正在发生一种不知名地变化,诺丹只希望耶芙变得可爱些,别长獠牙,别长爪子,最好改变外观形象,变成一只鸟――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这些也只是属于诺丹胡思乱想,真正到最后耶芙也许会一点儿变化没有,也许有的只是大了一号……诺丹渐渐不觉得耶芙可怕了,但同时他也用身体体会到了危机感――他站起身,把手伸向软椅旁圆桌上的水瓶和水杯,费力地倒上满满一杯,仰脖灌了下去,接着他把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才勉强感到一丝满足,也许还是因为耶芙,他从昨天起饮水量显著地上升,毕竟耶芙是从他身上吸取能量,也可能直接从水晶球中吸取,但不管哪一个,都致使他不停补充水份或是干脆跳进水里泡起来。
这是正常现象吗?诺丹感到嘴角在抽筋――除非自己真疯了才会认为这是正常的。有时他的眼前甚至会出现一幅图: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他努力地在灸热滚烫的沙地上爬行着,他的身边没有一滴水,头上是毒辣的阳光,他在这儿死去,不过,他不会遭受折磨,他会死得很快,一两分钟后他的身体便会成为食尸飞禽的美餐――看上去似乎痛苦是短暂的,不是吗?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将不会遭受折磨。
诺丹的双眼渐渐合上,今天他开启了一次体内潜藏的能量,这让他的消耗太大,他渐渐模糊的意识驱使着他伸出手去寻一条毯子之类的东西,他好搭在膝上,就这样沉沉睡去。他伸手抓着,突然他抓到了一张毯子样的东西,他很满足地扯过来盖在了身上。
威廉。波顿坐在软椅上,他的斗篷脱了下来,因为那斗篷现在正盖在某人身上,这里有一点绝对要澄清:不是威廉给他盖上的,而是被某人死攥过去的。威廉一脸气闷地看着身旁的诺丹,似乎正思考着是否要打醒这个睡得稀里糊途的家伙,抑或正思考着以什么方式叫醒他:丢进水里?威廉点点头――不错的主意。
但他并未付诸行动,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夏风徐徐从露台吹入房内,撩动门边的布帘,接着再滑过他的发端,温润的魔法灯光洒落在地毯上、圆桌边,耳边只有某人熟睡的呼吸声。一切都那么宁静,他希望这宁静永远不要过去,但他知道这只是痴人说梦――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但在这一刻,他仍旧非常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