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丹。佩拉帝仰头望着夜空中澄净的天空,声音轻且温沉,但这般温和平静的声音引出的话语却给两步之外的威廉。波顿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不,不应该是震撼,而是惊诧。
“你说什么?”威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这样――你要么答应,要么放弃,不过放弃的结果,呵呵――可想而知!”诺丹终于把目光从星空中移到了地面上,两人站在一个远离狭谷的小山坡上,山坡上刮着从远处原野上吹过来的大风,将所有的声音撕扯得粉碎。
夜色中,威廉的脸色自然是看不太清楚,但诺丹知道――那一定是一种调和了多种色彩的的颜色.半晌,对方没有丝毫动静,诺丹看着远处深深的黑幕,这片厚重的黑幕似乎将天与地连接了起来――一切都那么黑暗,那么沉重,不过夏夜的风是很凛冽的,夹着焦灼的热气,朝诺丹脸上拍过来,拉拽着他破烂和变色的衣袍,也同时拖拽着地平线附近的黑云,一点点地朝近处的天空铺来。
“时间不多,待情报总部接到消息似乎就晚了点儿――快做决定吧,这又不是什么很难做的选择……”
“不是很难――血契能够随便定下吗?”威廉双眼一瞪,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很想随便拾起手边的什么东西向几步远的的那个家伙扔过去解解恨的.他双手叉腰鼻子里直喷大气:“血契可是一种……”
“我当然明白――一种可以束缚终生及定契人生命的契约,在魔法契约中实属死契,所以我才要你与我定下这样的契约”诺丹接过话头:“很抱歉,你也明白现在的处境,但我经历了这么多悲惨的经历――我实在不愿意冒再多的险了……”诺丹闭上双眼,叹息着摇着头,作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我……本将都救了你,你难道还信不过本将?”威廉愤怒的声音如巨浪般拍到诺丹耳边,却激起了一个奇怪的浪花――
“嗯……你的名字都告诉我了,还怕立契?”诺丹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威廉。
“那是血契!”
“不就是失点血吗――血还会在组织里重生再造的嘛!”诺丹一边说着令威廉想上前拆人的话一边伸出手摆了摆,仿佛在将一只无聊且惹人烦的苍蝇赶走一般。
威廉听到这话脑海里立刻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个家伙究竟从哪儿来的,居然完全无法勾通!
“算了,再给你一些时间考虑吧――但我敢和你打赌,你最终会同意定下契约的。”诺丹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过身来对威廉说道:“现在该去情报总部了――事情的细节我会在路上慢慢解释,你――”诺丹扬扬头:“只需要听着就行了!”
“不行!先在这儿把事情说清楚――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原来,威廉被某人拉到这个小山坡上过了好一阵子,居然就一直在说着某人口中的那个所谓“代价”,而问题的本质则一点也没谈到。
“波顿先生啊……我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我当然就有万全的把握使自己能够得救――当然,你也能得救。”
“是吗?对此本将持怀疑态度。”
“太让人伤心了!波顿先生!你难道认为我诺丹。佩拉帝是那种用他人的生命作为盾牌保护自己生命的人吗?”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再说了,本将救了你的命,你居然不感恩,还要挟本将与你定下血契!”
“定下契约只是一个附加条件,这是公平合理的!你救我一命,却只救了一半,而我却有办法完全保障你的生命,”诺丹背起双手:“说说看,先生――这中间是不是有一个差价?”
“可我之前也救过你的命――在小镇上!”
“但你在那之后把我拉进了一个漩涡――这笔帐两清了!”
半个钟头后,两人从山坡上回到了被赶得老远的四影使所在处,四位精明过人的影子一看两人那铁青的脸就明白了――一个扬着头看着远处的风景,虽然远处一片漆黑,比泼了墨的布好不到哪儿去,另一个则尽力保持着贵族军人所具有的优雅气质,虽然攥紧了拳头。显然,谈话的结果不是很令人乐观。
但情况却有些出乎四影使的预料。原本四人认为两人在近期将不会有更多的交涉,但两人却落在了四人的后面,开始说了起来――时而传来一些争吵声,但总体气氛仍趋于平静。
“说吧,你准备怎样自救?”威廉没好气地问道,眼睛直盯着前方影影绰绰的树林。
“情报。”诺丹也看着前方,嘴里蹦出一个简短的词。
“哼!我就知道――你准备破译那些密码。”威廉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转过头来瞟了诺丹一眼:“你有那么大的把握解开它?”
诺丹依旧看着远处,头却向上扬了扬,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间谍离开前说过什么――你们永远也无法破解这个情报,对吧!”
说到这里,威廉的嘴角就露出了一丝讽刺之意,诺丹皱皱眉头:“怎么,你认为这密码很容易解开吗?密码可不是用剑就可以挑开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份情报就算拿回情报总部,召集全塔科的智者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解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大陆的魔法精英可全聚集在塔科。”看着诺丹一脸笃定的样子,威廉心里不禁奇怪起来,同时这疑惑又更加深了一层――塔科的情报系统可谓全大陆各国中的姣姣者,对于密码破译也有着一匹专攻的精英,至今还没有见过有什么密码能难倒这群隶属于军队的专家们,如果这些专家们无法破解,还可以交给那些被称为智者中的智者,那些高高地站在云端的魔导师们细细研究。
诺丹伸出手指轻摇着:“不,有再多的魔法师也没用――当然,如果换一个地方也许会有用。”
“这怎么可能?难道密码还会像人一样水土不附――换了一个地方就解不出密码了?非得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威廉不屑地问道。
“……这么说也没错,”诺丹歪歪脑袋,竟然对威廉讽刺的话语表示肯定:“就像神文这种语言,在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可以读懂它,换了一群人,像奴隶,或是换了一个地方,比如说魔域,就肯定不会有懂得它的人――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诺丹轻笑着对威廉道。
威廉皱了皱眉头,诺丹用手将额前的长发抚至脑后:“密码是由一些基础的编码构成的――打个比方,密码就像是另一种文字,另一种语言,有着它自己特定的组成方式,好如咒语是由三十个字符为基础组成的那样,解读密码实际上就是在作着一种类似翻译的工作,但这两者间也有着很大的不同,至少……密码是没有字典的。所以如果懂得了编码,那密码就和一般的外文没有什么两样,这时候只需做一些翻译的工作即可;但如果不懂……”
“就得依靠人来破译。”
“未知的密码需要人如考古一般去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探究它,一个是翻译,一个是破译,两者的难度――一目了然。况且……那人说了永远也解不开这样的话,就说明――情报的密码很可能是用一种在塔科根本无法解读的编码写成的。”诺丹着眼睛,食指在空气中虚点着。
“那个取走情报的国家――也许仅仅只是一个地下的组织,他们有着破解密码的能力,而且十拿九稳,你还能活着就证明――他们绝对能够做到在相同的时间里最早解读出密码的内容。”威廉抱着手缓缓说道:“无法解读……”突然,他停下脚步:“在塔科没有能够解开这种密码的人――这种密码对于塔科人来说,完全是另一种无法解读的语言。”接着,他朝诺丹投去了疑问的目光,诺丹则对那目光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你认为塔科缺一类人――一类可以解读这种密码的人?”
“是的,塔科的确缺一种人――想想看,塔科和别的国家相比缺什么样的人?”诺丹神秘地用食指点点脑袋,威廉皱着眉想了一下,突然他的目光移到了诺丹胸前的透明圆球挂饰上,脑海里立刻给出了答案――
占星师。
由于占星圣地处于塔科境内,在宗教大清扫过程中,原本占星师最多的国家变成了没有占星师的国家,闻风而逃的占星师们大多逃往了他国,而即便没有成功逃出塔科的占星师也在境内潜伏了下来,对于国家而言,这些狡猾的异教徒们已经无法被国家所利用,就算有求于他们,他们也不会仁慈地自动送上门来。但是,敌方忽略了,不,应该说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塔科境内有一个占星师正想借这次机会让自己活下来,对于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占星师而言,这不是一次愚蠢的自投罗网的行为,而是一次有着十足把握的自救行为。
诺丹看看星空――夏夜的星空尤其澄净,大片黑紫色的乌云被风吹开后,留出一片繁星,他似乎看到了一条线,一条无形的线弯弯曲曲地在星星中缠绕着,打了好几个结后又忽悠忽悠地飘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缠住了他,不只他,这线又连伸出好些蜘蛛丝般的触手,盘绕在地上,一同缠绕着这地上许许多多的人,有人在拉扯这条线,就像在表演一场由真人扮演的木偶剧,而有的人则是那木偶,被丝线牵引着,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谁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扯线的人还是被操纵的人。路途上有什么,他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太多的意外,太多的因素,命运有时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用人的智慧解释的事物。
贝雅。玛利柯因惊恐而汗湿的小手拉扯着母亲衣裙上的黑纱,她的母亲,温婉的玛利柯伯爵夫人伸出被黑色丝绒手套包裹的手掌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试图安慰她那仅有十几岁的小女儿,但她的心里却同样被眼前的事实给震住了――遍地的干尸,有几具歪歪倒倒地坐在墙根,身上的衣着五花八门,有穿着正统贵族服饰的绅士,手里还拿着一把反射着灼目寒光的长剑,长剑上没有血迹,看来他还未经历激烈的战斗就已经被死神夺去了生命;有身着样式简朴却很有品味的服饰的管家,从死去时的姿势来看,似乎是为了替主人挡下一记攻击而丧命的,也有仅披着一块布的奴隶,死前应该是被主人扔到前面去当作盾牌使用了,但即便是这样,那贵族的生命也没能得到更多的延长。
地上没有一滴血。人们仿如精心制作的干尸,形态各异地躺倒在各处。